“在,在顶上呢。”小兵指着二层船楼顶上一搓乱糟糟的发。
木恒咬着他的肉干,顶一头乱发,衣衫胡乱裹着,像是从船舱板床上硬生生被撬起来似的,一副浑然没睡醒的少年模样。
可那双眼亮得吓人,他搭弓拉弦时侧脸紧绷,听不见风声,听不见喊杀声,同样可以无视迎面飞来的流箭,只专注在自己眼前的箭头寒芒上,随着指弯弓弦松开的一刹,百丈开外的敌船上,弓箭手被穿胸而过,钉死在了拍杆上,那拍杆剧烈晃荡之后,前头甩动的巨石砸飞了三四个敌军小兵崽。
“霍!好本事的小娃娃!”李栗忙里偷眼见着了这一幕,“别回阿悍尔啦,跟你李叔在唐羊关建功立业!”
木恒默默记下干翻的敌军人数,咬着肉干,笑得有点儿腼腆:“不啦不啦。”
心想你们只给咸鱼干儿啊,咸鱼干儿哪有阿悍尔肉干好吃。
一个神弓手敌不过数千条战船的压近,绥云军仍然退得很狼狈,半个时辰里已经被打沉了三十二条船。
这数量还在剧增。
头顶阴云翻滚,敌船不断迫近,船帆犹如云里嘶吼的戾兽,李栗竖着耳朵都能听得见那帆吼,骂了一句,箭矢擦着头顶过,他盯着屏州岭的方向,瞪得眼眶都发红。
终于!在游曳的薄雾里,看到了一线水晕开的翠微。
“收箭!换勾枪!弓箭手避入船舱!勾枪都给老子出来待命!换阵型加速回撤——”中气十足的声音荡响在海面上。
随即军哨军鼓一齐响起来,指令层层传达。
远攻手与近攻手在船舱门擦身,纷纷抬拳相击。
“干他们,兄弟。”
“鱼给你们钓回来了,该你们了。”
“你爷爷的,引了头海兽回来吧。”
“快腊八了不是,送你们尖刀营熬粥啊。”
人人都疲乏不堪,脸上淌着汗和血,拳头握起来时,那突出的指骨早就龟裂出血了,但他们互相交替时,传递给战友的永远是高亢的战意和亲热的情谊。
钢铁般,灼热。
绥云军被船潮撵回了岸边,在还未靠岸时,依着阵型坠在尾巴的船只已经被撞翻数条,紧跟着前头的船只也陆续地攀上敌军。
近船战拉开,火油柜猛抽,在薄雾里啸出了条条火龙,吞噬了数条敌船。
绥云军并不恋战,他们的船比对方好,配给武器比对方强,然而在船只数量上与敌方相差甚远,用战船硬碰硬是下下策,岸上还有部署,依托陆地打登岸战才是上策。
然而敌方也想登岸。
唯一的区别是,敌方想把绥云军杀个干净再登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