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院天班的第一堂课是曾老夫子的四书五经课。
老夫子曾言,推崇孔孟之道,尤善四书五经,这老头子的脾气虽然是书院中最为顽固倔强的一个,也正因为他执拗孤高的脾气,也使得他满腹学问却做了一辈子的穷酸秀才,不过说到底他也算一位非常正派的人。
这位曾老夫子先是不苟言笑地捋着胡子让在座的每位女学生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枪打出头鸟。
在座的女学生里头,稍微有一点儿脑子的人也不会轻举妄动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可戴婵娟除外。
在很多方面,她与梅含英其实都比较像,但在这一点上头,戴婵娟就要特立独行得多。
她的出身原是比不上梅含英的。
甚至于最当初,她家的几辈祖宗都只是梅家的家生子。
这样低人一等的情形,直到她父母这一代才开始发生了变化。
戴婵娟的父亲戴祺,原本只是梅家少爷身边的书童。
难得这戴祺在读书识字上竟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遂跟在少爷身边暗地里学了不少知识,甚至,连梅家少爷在学堂里布置下来的功课,都是他的代笔。
而这戴祺不仅读书识字有天赋,甚至在为人处世上,也是个极善算计的厉害角色。
在戴祺十七岁的那天,他抓住了改变他祖祖辈辈家奴命运的天大机遇。
戴家翻身了。
戴家人不仅脱了奴籍,戴祺也成了县衙里的主簿,于是他们家便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了青陵县的新晋大户。
戴家此番盛景的衬托之下,梅家便显得落魄了许多。
梅家这一代的子孙里,除了逗狗赏花的纨绔少爷,便是念书念傻了的书呆子,梅家各房也内斗得厉害,并没能出一个在衙门里得了实权的。这梅家重面子,也不肯出面经商,只一味地吃着祖宗的老本。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梅家若再无一人挑起大梁,恐怕是好景不过三代。
梅家气息奄奄,垂垂老矣,戴家却是鲜花着锦,蒸蒸日上。
戴婵娟与其姐娉婷都承袭了其父的孤胆精神,骨子里生就便流淌着冒险激进的血液,坚信机遇与风险并存的真理,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争”的勇气。
“禀夫子,小女子戴十二娘,爷娘唤女婵娟,”说到此处,戴婵娟微一停顿,一丝玩味的笑容落到不远处的梅含英身上,明眸微转,继续道,“家父是县衙主薄戴祺,家母豪商出身,贤惠持家,家中姨娘是梅举人家的小姐。”
早在戴祺还是书童之时,便娶了梅家的三等丫鬟晁氏为妻,晁氏宽容贤惠,晁氏那几个游荡在街头巷尾偷鸡摸狗的混子兄长们也成为了戴祺的羽翼,晁家也迅速成长为豪商之家。
而在戴祺功成名就之后,在炫耀之心的撺掇下,便耍了各种阴谋手段纳了幼时的女神梅四小姐为妾。
梅含英闻言脸胀得通红,登时拍案而起:“戴婵娟,你算什么东西!你爹不过是我家的书童,你娘也不过是梅家侍弄花草的贱婢!区区卑贱之身,又有何资格炫耀!”
“英雄不怕出身低。就算家父家母出身再低,每晚也是梅姨娘端茶递水地伺候着就寝的。你不过是我家姨娘的娘家侄女,有什么可骄傲的?!”梅家已非昔日之梅家,戴家也非昔日之戴家了。
“都坐下,都坐下。”曾老夫子无力地招招手,不禁有些头疼。
女人之间拌嘴掐架什么的,他想想就头晕得厉害。还是院长女儿先来吧,这姑娘看着便是个温顺和平的。
“你来吧。”
萧梦瑶微怔,很快便恢复了状态,保持着谦恭温婉的笑容起了身。
“夫子,小女萧氏簟簟,字梦瑶。家父萧潜。”语气轻柔平淡,似乎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林福儿反复咂摸着这句话,忽然想到了一句经典名言:我爸是李刚……
曾老夫子胡子都给气歪了,这丫头到底是低调还是高调?萧潜不就是院长的大名吗!
一个好好儿的自我介绍,非搞得跟拼爹时代似的,这样真的好吗?!
果断没爱了。
曾老夫子气息奄奄地看向林福儿,好吧,这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了,再怎么样,他曾言的学生,总不会全是拼爹的妹子吧?
林福儿也不是拼爹的人。她总觉得,既然是女人,要拼就拼老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