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世,秦国关隘要塞有四处最为显要,其一函谷关,其二武关,其三离石,其四九原。而四塞之中真正驻扎精锐主力者,惟有函谷关与离石要塞。所谓精锐主力,一是兵种齐全骑步俱有,二是大型兵器配备整齐,三是据守的是久战沙场之师。函谷关面对中原魏韩两大战国以及随时可能结成合纵的六国盟军,自然是重中之重。武关主要防卫楚国,因地处山隘,便只驻扎两万步卒。九原防守的是北部匈奴入侵,驻扎三万轻装骑兵与五千攻弩兵。离石要塞正当河西高原中段,隔着峡谷大河与东北的晋阳遥遥相望,面对的是战国后期最强大的赵国,驻军便与函谷关等同:最精锐的三万铁骑、两万重甲步兵、五千军营工匠(工兵),各种大型兵器一应俱全。函谷关是秦国东大门,离石要塞是秦国事实上的北大门。这两大关隘主将历来都是秦军名将。
函谷险道位处黄河骤然折成东西流向后的南岸,东起崤山,中间穿过夸父逐日大渴而死的桃林高地,西至潼水渡口,莽莽苍苍长约一百余里。峡谷两岸高峰绝谷,峻阪迂回,一条大道在谷底蜿蜒曲折,是山东(崤山以东)通往关中的唯一通道,号称函谷天险。
秦国收复河西,河西是矗立在整个大中原腹部的制高点,北抵匈奴、东对燕赵、西进秦戎、南逼魏韩有了居高临下的威慑力。商鞅收复河西后,将黄河天险延伸到了东岸的离石要塞,将秦国原来的旧长城一直修筑到了云中之地。如此一来,河西高原便成了稳定的老秦本土,秦国真正成了被山带河的四塞之国。
秦孝公收复河西后,便对函谷关大加修葺。关城全部改用长大的石条砌垒,还将关城的城墙向两岸山塬各自伸展了十余里,形成了以关城为轴心的一道小长城。两端长城的山顶处,设置了两座烽火台,但有敌情,孤直的两柱狼烟在山顶直冲云天,关中的蓝田塬也能一目了然。长城之上,女墙垛口与石条城墙连为一体,箭孔密布却又坚固异常;每隔三丈,便有一座码砌整齐的小山——却是打磨光滑的粗大滚木与打成各种形状且大小不一的石块;每隔五丈,便有固定在巨大木架上的强弩,同时有一间专门储藏远射箭矢的石屋;小山与箭屋之间,便是绵延不断的兵器架,但有战事,兵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为了确保函谷关万无一失,秦惠王时专门向关城之内的军营四周迁移了一千户老秦人。这一千户人家不向官府缴纳任何赋税,一年只做两件事:一个月制石,一个月制木。所谓制石,便是开凿坚硬岩石,然后打磨成各种形状大小不同的石块石片。所谓制木,便是入山砍伐枯死的树木,截取树干最粗的中段,做成两头尖锐中间粗大的滚木。但逢战事,一千户百姓便立即聚集起来,精壮者组成搬运手队伍,老弱妇幼便为大军舂面舂米做饭。函谷关在这种长期精心构筑的防守壁垒支撑下,直是固若金汤!
欣然带着随从入关,守军例行检查,欣然出示了经商时由秦国政府颁发的入关符节。这个符节是吕不韦当政的时候,颁发给白家经商的水路交通凭证。青铜制成的竹节状,上面是错经铭文。这个符节一度是白家在秦国与其他列国商人地位不一般的象征,它带着官商的意味。
欣然气度昂昂地向例行检查的军士出示这个彰显特殊身份的符节,那个军士拿在手上,翻转看了一番,又上下将欣然打量一番,竟然二话不说,转身回了官署,正在欣然纳闷,警觉的瞬间,一个身穿双重长襦、外披彩色铠甲,头戴顶部列双鹖的深紫色鹖冠,胁下佩剑的人走了出来。看他这副装扮就知是秦国高级将领。他气势昂藏地走了过来,冲欣然一拱手,说道:“敢问公子,可是卫国上卿白泽之后!”
“正是!”欣然拱手还礼。
“失敬!失敬!在下函谷关守将司马错。据在下所知,这符节乃文信侯在位时,颁发给白家的,期限是十年,虽然还有半年期限,不过文信侯已经卸任,这符节······”那人瞥眼瞄欣然,言语支吾道。
“将军大人是说这符节失效了。”欣然不解,追问。
“那倒也不是,总归是国府颁发,不能算是失效。不过得麻烦公子进来补个手续,等回到咸阳,务必再到国府换发一下。”司马错神色和悦地说。
“是这样!”欣然还以为要遇到大麻烦,还好,不过是补个手续,应该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回咸阳的心情入函谷关之后,突然就变得迫切起来。
“公子这边请!”司马错侧身邀请道。
“请!”欣然谦让道,随从正要跟上,守城军士,将他们一干人拦下了。
欣然回头对他们说:“你们姑且候着,我进去去就来。”
“是!”随从应声退到一边。
欣然跟着司马错进入壁垒森森的帅营帐。司马错将军很是热情,亲手为欣然倒了一杯清茶。一路奔波,欣然也觉得口干,谢过之后,端起犀角盏,一饮而尽,但觉得眼前一晕,仿佛一下子坠入无底的暗渊!
第80章 望夷宫
意识一度混沌;模糊,恍惚中不知过了多久;欣然但觉得全身关节酸痛得厉害,挣扎想舒展一下筋骨,努力地扭动身子;竟是徒劳!费力地睁眼,眼皮仿佛压了千金重般,意念不时涣散,感觉一直在黑暗中浮沉;强迫自己集中心力,强迫自己意识清醒。
终于勉为其难地睁开眼!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身体竟然像蚕蛹一般,被白绫裹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难怪全身这么酸麻。
头好痛!费力地转动头颅,眼前一片迷迷蒙蒙的红雾,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慢慢的,眼前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原来是重重的红纱帷幄弥漫。这是在哪里?似乎似曾相识。
有两道凌厉的眸光,在她意识还瞢然时,直直触动着欣然的第六感。本能的警觉,让她一激灵,意识一下子清醒了。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赫然是政,他一脸的冰霜,粗重的鼻息拂过欣然的脸颊,挟裹热气,眼眸中喷涌的怒火几乎要把她燃烧。
“不是在做梦吧!难道竟然被政绑回望夷宫了。”遽然闭眼,暗自嘀咕,心中如捣鼓般,那一刻欣然突然感到胆怯了。
真的,暴风雨要来了!
“哼!闭着眼就能躲避得了吗?”政冷哼,不无嘲弄地嗔怒道。
对呀,终究要面对的,欣然想挠头,动了一下手,该死的绑带!手扭动之间,骨节间一阵生疼。悄悄地睁开一道眼缝,偷偷瞄一眼政,努力地想挤出一丝笑容,“君是不是可以先放开欣然,欣然好向君行参拜大礼。”欣然其实想说,全身都快酸痛死了,你还不放开我,一想这么向他求饶,要是被他拒绝,太没面子了,遂拐弯抹角道。
“在寡人眼皮底下溜走,想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痴心妄想!”政看她一脸无辜样,丝毫不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