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怎么说?”尽管余振生也觉得自己和张芳并不太合适,可听到这么个消息还是觉得有点出乎意料之外,甚至隐隐的有些焦虑起来。
崔卫笑了笑,故作玄虚的端着杯子喝起水来。“掌柜能同意吗?就是掌柜同意张芳也未必同意啊,我看张芳对我没意思,对刘超也没意思,要是有意思的话还轮到我这?”
“看看,看看,你也知道着急了?”
“我没着急。。。。”
“还说没急,这脸都红了。告诉你吧,掌柜的说,张芳性格乖张出些隔色的想法也不奇怪,倒是你能答应张芳先拖着,怕是出于自惭。咱也不知道自惭是个啥意思,大概是说恐怕你觉得配不上大小姐吧。所以,掌柜的才说,过了年就要你接铺子里的事,明儿不是让你跟着各处走走吗?估计就是让都熟悉熟悉那些平日生意场上打交道的人,以后方便你做事咧。”
余振生的眉头皱了起来,听崔卫说完他略带沉思的问道:“崔哥,我想不明白,师父啥对我这么好。”
“为啥?开始我也想不通,后来想明白了,大掌柜看着你就想起来自己那会儿学徒时候的样子了呗。”
“我怎么知道师父学徒时候啥样?”余振生小声嘟囔道。
“我听着街上的老人说过,这街上以前也有个张记染坊,那家张记染坊有个小伙计是个孤儿,八国联军打进天津的时候小伙计的家人都死了,后来小伙计长大了学了一身本事,老张伙计就把伙计招了婿。原本这生日日子都过的越来越红火,女儿也怀了孕,可老天爷不开眼,这祸事又降临咱天津卫老百姓头上。那年大总统袁世凯,便唆使亲信部队发动兵变,有天晚上,街上的巡警都躲了起来。张怀芝时称灰老鼠(所部巡防营先进城)先进了城,随后
于庄附近的北郊韩柳墅驻军的一个团,兵分三路
他们进城就扑向西关大街、太平街、河北大街、北门外、北门里、估衣街、北马路、东马路。那一晚是鸣枪呼啸,烧杀抢掠;流氓歹徒和保安队也趁火打劫。厂店当铺,被抢掠殆尽;银楼钱庄,被劫焚一空;坐落在北马路的实习工厂售品陈列所的众多名品,无一幸免;
不光这些天津造币厂银元、元宝,任人抢掠。一夜之间,华北工商大都市的天津,面目全非。听说那受灾铺户,多达两千家;损失银两不计其数。最惨的还是这城里的老百姓,这城里的大街上到处是死尸,老张记也未能幸免,铺子被烧了,老张头一家只有去沧州送货和随车去看亲戚的闺女幸免于难。再后来,那闺女生了一个儿子,不过没多久那闺女也病死了。小伙计感念老张头养育,又怀念死去的媳妇,他就一个人拉扯着儿子,并且自己改性了张,让儿子也姓张。”
余振生愣愣的听完觉得鼻子都有点发酸,他低声道:“您说的是师父!”
崔卫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一直看不懂大掌柜,他这人看着冷,有时候还有点势利眼,可真到恳节上做事可不含糊。他那么恨洋人那么恨当兵的,日本人来提亲的时候如果你不在,他恐怕当时就会把张芳许给我。你别这么看我,我肯定应着,只不过,我还是拿张芳当妹妹看,也许和你一样日后在想办法,乘人之危的事咱可不干。”
两个人同时移开了目光,一个低下头一个看着门的方向。
“其实师父不势利,如果势利也就答应了刘家了。”余振生喃喃说道。
“是啊,他是看到你想到自己走过来的这一路,觉得你是有心人,定会对张芳很好。振生,不是哥说你,张芳是个女娃子,她懂得个啥。你是个男人,得有个男人的样儿,肩膀得扛起事儿来。别张芳说啥你就听啥,听到没?”
余振生听着崔卫语重心长,倒是觉得有道理,可话都说道这了,只好勉强说道:“我也想扛的,可是,可是你不是也不想娶萍儿吗?谁还没个自己不愿意的事,”说完没见崔卫回答,这才转头看崔卫,笑容自然回到崔卫脸上。
余振生忽然恍然大悟:“崔哥,你,你就是为了说我的事来的。你肯定是想娶萍儿,要不然怎么会想着她住这院子时候咋想,你说,你是不是也喜欢萍儿?”
崔卫站起身:“小样儿,看把你机灵的,咋到自己头上就跟傻子似的。”他朝里屋喊道:“小五,咱们回去了!”
里面小五答应着,余振生忙问道:“那房子的事?”
崔卫戴好帽子围上围巾朝外走着:“大掌柜都想好了,等你接下来铺子的事,前院连铺子就当了陪嫁,后院一封门就是群青的。蕊儿上学选好了西北角第一小学,那可是离着作坊也近了。那院子有园子,掌柜两口带着蕊儿过去,前面还有空房,我肯定是得跟着掌柜的照应着,而且那还离王裁缝家新房子不远,萍儿回娘家也近。”
“这都商量好了,那,那你求我什么事。。。。。”
“我的祖宗,我求你精神点,别让娘们牵着鼻子走!”
崔卫揣着手,杨五跟在后面都走了。余振生挠着头腼腆的嘿嘿的笑了起来,接着他又不笑了愁容犯了上了。这么大的事,家里人也应该来,现在也不知道家里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忽然想起大姐夫在县城,拍个电报应该会很快有消息,可这电报怎么拍自己还不知道,平时这些事都是崔卫在办,就急忙追了出去在崔卫身后问着:“崔哥,我想给家拍个电报,明能带我去邮政不?”
“明儿?大过年的邮政局也不开门啊,初六吧,初六忙完了咱铺子开张我带你去!”
一阵冷风吹来,崔卫和杨五的身影也消失在胡同里,栓子拎着最后一桶水从老孙头的院子转过来,把水桶架在杠将里面的水倒了进去,回头看着正在关院门的余振生:“振生,咱这院子接水管呗?”
“接!”余振生讲门栓上好。
“那可好,对了,崔哥找你啥事?”
“没事!”余振生小跑着从栓子身旁经过。
“神神秘秘,哎,你别上门,待会我去你那屋睡!”
“行,你快点,明还得早起!”余振生进屋关上门,见振家正拎着热水壶给自己的脸盆倒水,他见振生进屋就说道:“哥,给你倒好热水,你烫了脚早些睡。嗯,待会栓子哥来,不能让他睡。”
“为啥?”
“他打鼾,会吓到娶亲的老鼠的。”余振家孩子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