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振生不知道栓子整体在忙什么,自从栓子离开了张记,他很难得能见到栓子的人影。
不过栓子的事就是他的事,成家是大事。就算栓子爹娘不反对栓子娶念知,眼下这种情况管是天气,战局都很难将栓子爹娘千里迢迢的接到天津。
余振生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将近中午。他起身来到放着电话机的花架边,这台电话是当初张春明搬来住一段时间装的,虽然每个月还要交固定的电话费,但形容摆设一样的放在那里。
有几次振生也想要不要拆掉,但总觉得有这么一个东西,万一家里有事也能多一个联系的方式。可从他搬到这里,这话机一直没有响过。电话机,对于余振生来说无疑是件奢侈品,但就这么一件奢饰品,常会让他想起老家出事的时候,遇到的的报信的阻隔。
不到万不得已,就先留着它,等到家里收到自己的信就知道自己搬到了先春园。这次余振生给家里写信主要是给大姐夫路飞,他希望再次劝全家人来天津。现在人们都在逃难,乡下的往城里跑,小地方的往大地方跑。尽管各地都已经陆续沦陷,但大地方的治安会更好些,那些鬼子耸人听闻的作恶会少些。
上次回家的时候,余振生已经和家人商量过。怎奈父母都觉得汾阳城里还算安全,而且这一路上的情况很难预料。想必当初雷钰的事给大家都吓到了,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再路上乱跑。
更由于刘超的关照,余家在汾阳城里也算过的去,路飞辞了教书的工作在刘超家的银号找了份文职的差事,二姐的情况也好了许多,尹强确实回来了,但没多久就又走了,这次他是大大方方走的,说是要跟着什么队伍走。
更因为一家人的吃住都能解决,余二河和振生娘更不愿意来天津,他们时刻等着打跑了日本人好能回去安平。
什么时候能打跑鬼子呢?余振生的心里有些茫然,别的地方不清楚,至少他知道天津。那个姓温的国民政府的市长上台之后,只有和日本人谈什么合作同赢。天津城,表面似乎很平静,老百姓每天为着一口吃食活着,街上依旧五颜六色的洋人,租界,华界被一圈圈的铁丝网分隔成了不同的世界。
电话在余振生的手里感觉有点沉重,他瞄了一眼窗外还下的雨,伸手拨动了电话的转盘。
接电话的是贾丰,很快他就叫来了崔卫:“振生,怎么想起打电话了,是不是家里有事?”
“家里没事,崔哥,栓子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这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崔卫笑呵呵的说道。
“那你先别急着回来,收了工我去栓子家,咱们跟孙婶商量一下怎么帮他把事办了。”
“那就去孙婶家,毕竟是他家的事。哦,你跟你嫂子说一声,让她别惦记着!”
两个人商量好了,余振生放下电话,小花正端着午饭进来:“振生哥,吃饭了。”
余振生嗯了一声,在水盆洗了手,小花已经把饭菜摆好。余振生冲她指了指耳朵:“怎么样?好些了没?”
“拖您的福,现在听您说话听的真真的。”
振生擦了手在桌边坐下:“那就好!”
小花没有想走的意思,站在桌边看着余振生吃饭怯生生的问道:“振生哥,我娘说给我治病花了你很多钱是吗?”
“也没什么,你的病能还能治,虽然不能百分百恢复到正常人的听力,但起码不会影响生活,你看你现在也爱说话了不是吗?”
小花笑了笑,现在她能听到很多声音,听到人说话,听到车声,听到鸟鸣,甚至窗外的雨声。
“振生哥,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小花看着余振生红着脸问道。
“能帮就帮,哪有什么为什么。”余振生快速的扒了几口菜,吃完将碗放在桌上,从抽屉拿出一串钥匙站起身来,小花急忙从门边摘下雨披:“振生哥,你还要出去?”
“去看看栓子的新房要怎么弄一下,待会你告诉崔嫂子一声,就说我和崔哥晚点回来。”
小花应了一声,抖着雨披想帮余振生围上,余振生说了声我自己来,披上雨披出了门。看着他出门,小花红着脸笑了笑,振生哥是她的大恩人,要能这么侍候他一辈子就好了。
余振生心事重新,这个栓子说了念知的哥哥明天来,可没说什么时候来,怎么来。他已经想到了振生说的是谁,除了谭莫还能有谁?
这天下的事就是这么巧,世界很大,很多人一转身就再也见不到。世界又很小,兜兜转转的都能扯下些关系。张记,和谭家都和雷家有些关系,可说起这些关系中牵连的人又有些让人唏嘘。
走到门房的时候,门房的门开着,干活的伙计们正在四方桌长条椅吃饭说笑着,看到余振生都急忙站起身来。
“东家!”
“你们吃,齐哥,我们走一趟。”
随着余振生的话音落下,一个二十八九粗壮的汉子就站起身:“您稍等下,我去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