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我跟你们都说过很多次,可你和妈妈都不听我的,总说我得正常地上学、交朋友,可是哥哥,正常人要吃那些药吗?正常人像我一样不敢穿裙子吗?正常人的爸爸会像我那个爸爸一样吗?”
她的眼睛还睁着,一眨不眨的,但是从眼眶里涌出了泪,在稚嫩的脸上淌出两道水痕。
聂清又使劲捏着裙子下摆往下扯,以一种诡异的平静声调说:“我知道正常人不那样,我知道别的小女孩都爱穿裙子,妈妈老是给我买,我今天穿了,你们能高兴了吗?”
她泪眼朦胧地把头转向聂湛的方向,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哥哥,你高兴了?”
聂湛全身有点无力,身子往下瘫了瘫,伸出手的时候有点抖,轻轻抱了她一下,小声说着“对不起”。
林杳从窗台上下来,聂清看了看她,轻声说:“林杳姐姐,我骗了你,爸爸不会来,你也别来了。”
她眨了眨眼:“只是他在出去之前跟我说,他肯定会回来找我的,我每次做梦都会梦到他对我说这句话。”
何元芳刚和聂文浩二婚的时候,聂文浩对她这个继女很好,每天接她放学,把她捞在脖子上坐着,在校门口的蛋糕店里给她买芝士蛋糕。
后来就用芝士蛋糕哄她,哄她穿好看的裙子,哄她说“最喜欢爸爸”。
她以前是喜欢这个爸爸的,后来只恨不得他死。
聂文浩不止在家里犯了事,在外面也犯了事,所以就收拾东西匆匆离开了,离开前还专门跑到她的房间里告诉她:“爸爸最喜欢清清了,我会回来找你的。”
她用枕头砸他,尖叫到嗓子咳血。
聂清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是聂文浩的脸,是那无数个嘶吼的夜。
林杳走到她跟前,听到小姑娘说:“林杳姐姐是很好的人,谢谢你教我认识了‘杳’这个字,很好听。”
林杳蹲下身,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所有的水果糖,放在她小小的掌心里,然后把她被冷汗黏在脸侧的头发挑开,告诉她:“‘清’也是很好听的名字,清澈干净,没有什么丑陋的,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她把两支胳膊搭在膝盖上,抬手擦掉聂清的眼泪,嗓音放轻缓了些:“姐姐以前也有像你一样难受的时候,也不喜欢见光不喜欢出门不爱跟人聊天,也恨着一个很坏的人,以前也像你一样吃药。”
“但是你看。”她拍了拍自己,“我现在过得很好,没什么不正常的。”
聂湛扯开眼镜,退到一边,拎着纸巾擦了擦脸。
林杳就拉住她的手。
看着聂清,林杳想着,如果对面是以前的她自己,说什么能算得上真正的安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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