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姐姐,没什么的,”玉才人低着头,声音很轻,“不过几日就好了,不碍事的。”
话虽如此,神情却很是低落。
“不碍事?于女子来说,脸可是最重要的,当然要白白净净、没有一点疤痕才好,”钱宝林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得意道,“皇上前几日还刚刚赏了我一大盒子的珍珠玉容膏,可惜我脸上一点东西都没有,用也用不着……”
罗美人皱眉:“钱宝林你既用不上,不如就分玉才人一些?后宫之中,大家都是姐妹,平时听你宫里的宫人说你一向大方,你不会舍不得吧?”
“分就分,”钱宝林撇撇嘴,“……不过我只分你一点。”
说着,捏着两根手指给她们比划:“就这么一点哦。”
席间众人闻言都笑了。
钱宝林这人,一身的毛病,爱炫耀、爱嫉妒、爱凑热闹,说话也爱挤兑人、戳人痛处,只是却没什么坏心眼,也从不使什么下作手段,有些时候甚至能称得上大方。
“说起珍珠玉容膏,”坐在前排的一命妇起身笑道,“妾便想起了妾的远房侄子,他的乳名便是‘珍珠’二字。因他小时候多病,又怎么也看不好,便听了一云游道士的话充作女孩儿养大。”
“结果如今病倒是好了,却沾了一身女孩儿家的习惯,家里头给他说亲他也不愿意,一直拖到今日,妾的哥哥为此伤透了脑筋。”
那命妇又笑道:“今日妾斗胆求了皇上,恳请皇上为他赐婚,免得他日后孤寡一生。”
看着那命妇坐的位子,阿雪猜测,大约是哪个王妃。
“这是玉川郡王妃,”春兰小声同阿雪道,“平时和贵妃家里头有些往来,前不久,郁贵妃的侄女还和她弟弟的儿子成了婚。”
阿雪点点头。
只听元嘉帝问:“你侄子是哪一个?”
“是木樨郡郡守的儿子,学名柳书玉,如今年方弱冠,”玉川郡王妃笑道,“说来皇上还见过他,就在今年殿试的时候,蒙皇上恩,还得了个传胪的名次。”
元嘉帝仔细回忆一番,似乎确有其人,便问:“那柳爱卿家中对新妇有什么要求没有?”
玉川郡王妃忙笑:“皇上赐的都是好的,妾的哥哥一家并没有什么要求。”
她头上戴着一顶赤金发冠,头发梳成男子的样式,只额前坠着一朵小小的、用黄玛瑙细细雕刻的金菊。
烛火轻晃,烛光化作金色的露珠,从那朵小小的玛瑙金菊的瓣儿上滑落。
阿雪收回目光。
按理来说秋猎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提及儿女婚事,更何况不多时淑妃便要办赏菊宴。
赏菊宴名为“赏菊”,实为京中各家攀姻亲、结亲家而办。每每过了赏菊宴,这京中原本就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又要变上一变。
玉川郡王妃在这个时候提及自己侄子的婚事,究竟是何意?
木樨郡位于北疆与单鹿国的交界处,是军事重镇。但此地苦寒,又加之今时今日三彩国与单鹿国开战,更是比往日要荒芜许多。
而郁贵妃的父亲,镇国大将军,此时又正率郁家军驻守木樨郡。
玉川郡王妃刻意在秋猎这种特殊的场合提起此事……
席间众人都不吭声,只一双双眼睛来回看着。若目光有形,此刻怕这整间营帐里已经坐不下人——尽都被这目光给填满了。
帐外,起风了,带着一点哨声,却仿佛宣战的号角,引得众人打起精神。
帐内,烛火轻轻摇晃,浓黑的影子落在地上,仿佛潜伏在暗中、蠢蠢欲动的猛兽。
元嘉帝沉吟片刻,神情似笑非笑:“没有要求……那让朕好好想想,朝中还有谁家的女儿尚未婚配?众爱卿,你们也帮朕一起想想,谁家的女儿配木樨郡郡守的儿子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