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尚宫局女官明雪蕙质兰心、德才兼备,特赐婚于怀雁郡王沈溪林……”
明明已经过去八个时辰了,昨日前来宣旨的小内侍尖细的嗓音似乎仍回荡在她的耳朵里。
烛火微微摇晃,她提着笔,对着一片空白的纸张发愣。
圣旨已下。
这件事,整个后宫的人现在应该已经都知道了吧。
她趴在桌子上,拧着眉,想不出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
难道……她的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阿雪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些被困于高宅大院的贵妇人们的身影,浮现出从前的玉美人望着天上的纸鸢的神情。她又想起了藏书阁,想起了那一卷卷尘封着历史岁月的书册,想起那本藏在书架最里侧的《裕太后手札》……
烛光落在素白的纸上,映出一小片温暖的橙黄。
她不是没有想过给沈流云写信,托她帮她一把。
且不说沈流云是不是真的能扭转这局面。就算她真的有办法,这信又该怎么送出去?
昨日那小内侍一宣完旨,尚宫局四周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一出门,就有人跟着。
皇上生性多疑,哪里能看不出来她不愿意?
阿雪支着头,叹了口气,随意在纸上画出几个字。
但皱着眉头看了半晌,又把它揉成一团狠狠朝远处掷去。
但心口的郁结之气丝毫没有被纸团带着滚走。
纸团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个圈,终于在离门槛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一只绣花鞋跨过门槛。
“明雪……”
阿雪抬起头,有气无力:“乔若,你来了啊。”
“在为赐婚的事情烦心?”
阿雪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没错啊。我感觉我这么些年的努力好像就像个笑话。”
以为自己通过了女官考核、足够努力地成为了这后宫里最年轻的尚宫就稍微能歇一歇脚了。
但赐婚的事就像一盆冷水,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不过也把她从安逸的梦里浇醒了。
只要她一日还在皇权之下,一日就有可能成为权力的祭品。
尤其是,当她以一个附庸般存在着的女子的身份活在这里。
乔若咬咬嘴唇,她来之前想了很多安慰她的话,但对于此刻来说,好像都苍白无力。
她陪阿雪安静地坐着,只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
烛火轻轻摇晃着,在地板上投下两道长长的影子。
忽然,乔若问:“你有没有找过贤妃娘娘或是颜惠人?她们说不定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
阿雪摇摇头:“没有用。”
昨日一从广霖殿回来,她就去瑶珍宫找了颜如玉。
虽然心底知道她们根本不会、也不能帮她,但阿雪的心底一直存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
万一她们觉得她还是有价值的呢?
悠长的蝉鸣声里,贤妃温和的话浇灭了她最后一丝期待。
“明雪,不是本宫不帮你,”贤妃温声道,“只是皇上这个人,一旦做了什么决定是很难再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