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杜家。
看着从隔壁院子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儿子,杜大娘伸出五根手指在他面前用力晃了晃:“回魂了回魂了!”
杜文斌怔愕:“娘,你做什么?”
“这话不该是我问你?”杜大娘盘着腿坐在炕上,揣过个白面馒头掰成两半,往里面夹了炒三丝,又塞了一大块香喷喷的红烧肉,她是农妇出身,也没那么多讲究,张开大嘴就咬了一大口,吃得红光满面,才懒洋洋睇着儿子:“怎的去一趟隔壁沈家,魂就没了?”
杜文斌看着母亲那张大嘴巴,鬼使神差就想到那位沈家娘子的樱桃小嘴,怪不得那些读书人总说什么柳眉樱口的,原来真的有人连嘴巴都生的那样好看。
正愣着神,陡然听到母亲这一问,他立刻紧张地绷起脸:“没有,我方才是在想衙门的事。”
“嘁——”杜大娘不客气发出一声笑,挤眉弄眼:“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瞧见那家的小娘子了?嘿嘿,我都说了她长得像天仙一样吧,你还不信。”
杜文斌拿过馒头吃着,沉默不语。
杜大娘见他这副反常模样,眼珠转了转,忽的悟到什么,瞪大眼睛看向儿子:“文斌,你是不是看上隔壁小娘子了?”
“咳咳……”杜文斌险些被馒头噎住,灌了一大碗酒水才顺了气,一张脸仍是通红,严肃看向自家母亲:“娘,事关人家清誉,你可别乱说!”
杜大娘鲜少见儿子这副严厉模样,缩了缩脖子,嘴里小声嘟哝着:“知道了,我又不是那种乱嚼舌根子的。再说了,这不是就我们娘俩,没有外人吗。”
杜大娘的男人十五年前病死了,只剩她一个寡妇独自将儿子拉扯大,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好在儿子长大了,生的魁梧俊朗不说,还在衙门有个体面差事,也算是苦尽甘来。眼见日子过得踏实安稳,唯一发愁的事,便剩儿子的婚事了——
不少人家上门说过媒,可自家儿子都没相中,非说要娶一个真心实意喜欢的。
照她看来,喜欢有什么用?娶媳妇嘛,踏实过日子才是最实在。
“文斌,隔壁那位可是官家小姐。虽说她爹现在死了吧,但人家那条件……”杜大娘尽量委婉地提醒着:“那样的小娘子,一看就不适合过日子,咱家可养不起。”
她白日可见到了,那小娘子一双手十指纤纤,莹白如玉,这样一双手,如何能打扫屋舍、煮饭洗碗、给娃儿洗尿布?
其实不用杜大娘说,杜文斌也知他这身份配不上隔壁小娘子,又倒了一碗酒,他仰头而尽,压下心头那份落寞,面上一
派轻松道:“娘,你想太多了。我过去只是打声招呼,再没其他想法。今日这些话,往后你可别再说了,叫人听到多尴尬。”
杜大娘觑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并没那个意思,这才松口气,笑着递了个月团给杜文斌:“尝尝,特地做的你喜欢吃的核桃枣泥馅。”
一轮明月照九州。
圆月清辉笼罩着长安城,朱色宫墙之后,中秋宫宴丝竹靡靡,歌舞升平。
因着是中秋团圆的日子,久居兴庆宫的太上皇也出席此次宫宴。
看着主座上坐着的皇帝,太上皇那张虽有岁月痕迹却依旧俊美的脸庞露出一抹轻蔑嘲意:“堂堂帝王,为着个女人,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雪华,你可真是养了个了不起的儿子。”
一侧的许太后面色微僵,抿了抿唇,低低道:“他与阿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非比寻常……”
“那又如何?成大事者,怎能拘于小情小爱。”太上皇斜乜她一眼:“他就是太随了你的性子。原以为放去北庭历练几年,能叫他长进一些,没想到还是这副不成器的模样。”
放在从前,许太后定是忍气吞声,不敢反驳。
然而想到裴青玄出发剿匪前的那句话,许太后心头某处好像被打开,她看着面前这个她倾尽一切去爱的男人,忽觉过去的自己是那样可笑。
他嘴上说着不能拘于小情小爱,可他自己不是也宠爱丽妃母子?
还有,他说放阿玄去北庭是“历练”?是何等的厚颜才能说出这话,当初若不是他废了阿玄的太子位,阿妩早就嫁入东宫,没准现下自己孙子孙女都齐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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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年累月积攒在心头的怨气终究冲破了那层虚无缥缈、一厢情愿的爱意,许太后捏紧了手指,扭头看向太上皇:“陛下,他便是再不成器,也比你中意的五皇子强。”
太上皇被许太后捧着顺着大半辈子,还是头回听到她这等大胆的话,愣怔片刻,皱起眉头:“雪华,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