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不是生病,那消魂钉虽厉害,凭他的道行倒也还撑得住。他的陡然虚弱,是因为昨刚从蛮荒出来,没禁锢,为压制身体的妖神之力,封印的力量也会相应增强,他经不住反噬,身体必然大为虚弱。”
“封印?”花千骨下意识的伸手摸摸右边腋下,每当动用真气,有个地方总是灼热滚烫。
“对,之所以出蛮荒,依旧没办法释放出所有的妖神之力,就是因为力量被师父亲手封印。”
“不可能,师父不会那样做!”花千骨拼命摇头。忆及那毫不手软的百零剑,身为长留掌门,他又怎会对她徇私。
东方彧卿苦笑声:“我也觉得不可能,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么做。以为他会对秉公处理,结果他欺瞒六界,徇私枉法。以为他会大义灭亲,给所有人个交代,结果他宁肯自己替你受刑。而正当感叹一片心血总算有回报没有白费,他却剔你仙骨,废你仙身,挑你筋脉,毁你容貌,还将你逐到蛮荒去。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更不知是要怨他还是谢他。”
花千骨无力的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一时茫然无语。
“师父待你一向极好,可能念你年纪尚小,做了错事,不忍心你受罚,难免护短。可是你知道对他的龌龊心思,大怒之下,想要逼你忘记。而封印你妖力逐去蛮荒,不过是为保护六界生灵免遭涂炭。”
原来师父才是最苦的人,自己虽没为什么偷盗神器,他一定也猜出来。一面要顾着六界面要顾着,一面怜惜着世人。虽重责在身,可是自己宁愿成为千古罪人,也不愿意白白牺牲。知道自己有妖神之力护体,他才会下那样重的手吧……
又是她害的,所有人都是她害的!宁愿他一直对她绝情到底,心里反而痛得简单。她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他好好的,却反而一手将他推到这样可悲的境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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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彧卿黯然道:“骨头,以前看着你为他努力为他辛苦为他心碎,他却依旧无心无情,总是会为觉得不值。后来才发现,不说白子画这些年对你的教导、付出的关爱,就单单以他那样的为人,却可以为保护你,连自己始终恪守的原则和信念都背弃。心里明白他向隐忍,凡事有他的苦衷。可是你却总忍不住将受的苦,归到他身上,找个借口来怨恨。可以另一方面,却又是理解他的。
这世上,谁规定爱一个人,他就一定要爱?对他付出,他便一定要回报?特别是像白子画那样无情无心的人,不管怎么,他身为你的师父都是绝对称职的,对你,对长留,对六界,他都尽到他所能尽的最大责任。他的苦,常人体会不到,他也从不显露言明。这次重新收徒,是让你很绝望,可是你便什么也不做一个人躲在里伤心么?你从来都那么相信他,不管受多大的苦和委屈都没有过怨恨。为什么这次不也试着去相信他,相信他当初收徒时对你和天下人做出的承诺,弄清楚你不在的这几年,究竟都发生什么呢?”
花千骨傻傻的看着他,心底无声的淌着泪。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东方还样鼓励她,帮着她?
东方彧卿温柔的对她笑,优雅的伸出手来。
“赶快,再不动身,就赶不上长留宴。”
天寒地冻,长留山上白雪皑皑。三条巨大瀑布依然白练样从三座大殿上垂挂下来。怕妖魔寻事,光罩之外也是守卫重重。
易容之后,花千骨和糖宝随东方彧卿由密径潜入后便混在各派人群之中。因为来的比较晚,宴会早已开始。周遭虽经过精心布置,热闹豪华,但终归长留萧条,还是回复不到往日盛景,各个弟子面上也隐有丝忧色。
花千骨大老远便看见高高在上的摩严和笙箫默,还有四处忙活的落十一,轻水他们。心下激动,却不敢随便上前相认。
眼前掠过道虹彩,花千骨不由双拳紧握,心头阵揪紧。
霓、漫、天!
昏迷中并不知那日是摩严,依旧以为是霓漫天当着白子画的面泼她绝情池水,因为不能言语,便用如此方式将此事告知给师父。
霓漫天笑容明媚,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父母也来,坐在上座,还有其他许多仙人。
花千骨来不急辨认,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白子画的身影。
等了许久,终于听见长留大殿的钟声响,知道仪式马上要开始,她微微端坐,提起精神,也不知事到如今,自己到来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
或许,只是想见他面……
终于,那个白色身影从绝情殿缓缓飞下来。容貌丝毫未变,只是双眸冷若寒冰,比起以前来,反而多几分凌厉。
众仙心中叹服不已,连霓千丈都不由和门下弟子微微使个眼色。
白子画为徒受六十四根消魂钉之事众人皆知,从那以后他就潜心闭关,极少露面。消魂钉是何等神物,何况是那么多根。故而仙界都传言他仙身已失,元气大伤,不得不事事靠摩严出来主持大局。他虽声望犹存,但威慑力自然是大打折扣。可是此番一见,却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别人中了钉,伤残至少也要恢复多年。他却御风而来,法力丝毫未见减弱。白子画,真的跟神样强大不可摧么?难怪玉帝要将他最疼爱资质最好的玄孙送到长留来。忍那么久,五星耀日即将到来,仙界是准备要进行大的反击吧。
众仙各怀心思,花千骨只是痴傻的望着白子画依旧不染尘埃的身影。想到他为她受的刑,骨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好一会儿,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的那个粉红人影。人虽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站着,眼睛却好奇的到处东张西望。
心头一阵酸楚,她望着白子画漆黑如墨的长发,一片茫然。
师父,如今,又是谁为束的发?
大典开始,一切都是所熟悉的,却又极端陌生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只盼着或许突然有什么意外发生,打断个拜师礼,或者师父会开口些什么……
可是没有。
一切都以一种缓慢而又极其肃穆的步调,进行着。
整个世界成黑白一片,寂静消音。听不见白子画说些什么,也听不见仰着笑脸的幽若说些什么,更听不见群仙都说些什么。东方彧卿一直一只手暗地里扶着她,怕晕她过去。可是她没事,只是有些想吐。胃里酸涩一片,搅得天翻地覆。
有那么一瞬间,想冲上台去,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抛下她。有那么一瞬间,想紧紧扑到他怀里,质问他为什么可以在为她默默无言做了那么多之后,却一转眼又收别人当徒弟!
白子画神色平静如水,眼中看不到半分波澜。
终于在他折下香草,递给幽若的那一刻。花千骨飞快的挣脱东方彧卿的手,遁身隐匿,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