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谭盛礼的话,众人茅塞顿开,但又忧心,“那怎么办,我们涨价别人不涨岂不就没生意了?”于摊贩而言,没生意是最要命的。
谭盛礼没有立刻回答,绵州各个集市物价有差,便是一条街,街头街尾的价格都不同,加上摊贩进货的渠道不同,成本不同,收益不等,综合来看,涨价确实有风险,他沉吟片刻,提议道,“调价时和客人解释清楚缘由,如果生意受到影响,成本高时就往物价高点的街去摆摊,成本低了又再回来。”
谭盛礼所能想到的就这两种法子。
摊贩们拱手,“谭老爷说得有道理,这些我们都不曾细想过,哪儿生意好做就往哪儿去,起早贪黑的,觉得生意好日子就有奔头,可事实并非如此,听了谭老爷解释,以后就有办法了。”没有谭盛礼,他们或许连原因都找不到,看别人卖什么价他们就卖什么价,结果却没看到多少钱。
“严重了,谭某不才,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才好。”
摊贩们回家,照谭盛礼的法子做个账册,他们识字不多,但算学都不差,通过比较,发现真如谭盛礼所说,没挣钱的那段日子真是本钱多了的缘故。找到症结所在,他们就清楚怎么做了。或调价,或多走几条街到物价高的地方去……
摊贩们受益匪浅,愈发认为谭盛礼有智慧,而且待人宽厚,他们天天在城里晃悠,遇到过不少读书人,唯有谭盛礼最谦逊有礼,不怪平安街热闹,在那摆摊,心情都在别处摆摊不同。
他们感觉得到,读书人感受就更深了,尤其是绵州书院那群满嘴礼义廉耻的学生,听过书院老师讲课,听过谭盛礼讲课,孰高孰低,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敞亮着,尤其再观察老师或同窗举办的诗会文会,吹嘘炫耀谄媚的多,静心交流探讨学问的却少,何时起,读书是为交友,请教学问前必须巴结人了?
再有诗会,书院有些学生都不参加了,还和家里人商量在平安街买处宅子,君子居必择乡,游必有土,所以防邪必而近中正也,比较来看,平安街才是真正做学问修养品德的风水宝地。等在平安街买了宅子,和谭盛礼就算邻里,远亲不如近邻,请教邻居学问,书院的那群老师就没话说了。
但买宅子不算小事,父母长辈少不得要多问两句,得知平安街住着位德高望重的才人,不敢耽误,匆匆忙就差人去衙门问价了。
然后,衙役们就发现,平安街登记在册的宅子,不到半天就全卖出去了,甚至不断地还有人来问,衙役们不解,忍不住问打听宅子的人,得知是冲着新科案首去的,衙役们恍然,毕竟家里有读书人,天天都能听到谭老爷这三个字,只是没想到趋之若鹜的人如此多,暗恨自己没有眼光,该早早下手买处宅子跟着搬过去的。
和圣贤为邻,何等光荣啊。
可惜自己鼠目寸光,连这点都不曾想到。回家和自己夫人说起,免不得哀叹连连,再看家里孩子,更觉得亏欠他们,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他连这点都没想到,真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哦。
随着平安街的宅子住进人,平安书铺的事总算在城里传遍了,有读书人也敢肆无忌惮的称赞谭盛礼博学高雅,不输天下名师,点评文章更是一针见血恰到好处。
江仁父子也听到了,是在诗会上,江仁中举后,托江老爷子的关系在绵州书院谋了份差事,仗着有点名气,就放了几篇文章和诗册在云尖书铺卖,放榜那几日卖得好,近日却卖不动了,以为是新鲜劲过了,就又写了两篇文章,这次叮嘱书铺掌柜在封皮上落上他的名字,哪晓得昨日问掌柜,卖得仍然不好。
不是不好,是没有一个人买。
逢今日放假,他特意办了场诗会,邀请了书院四十几个学生,到了后发现只有二十几个人,他扫了眼,脸色阴沉,再听学生们称赞谭盛礼,脸更黑了,碍于自己老师身份不好发作,岔开话题,问起那些未到场的学生是怎么回事。
老师办宴会,学生不露面,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
“老师不知吗?他们去平安书铺了,说谭老爷会去平安书铺,他们昨夜就过去了。”在场的人没有见识过谭盛礼的博学,在他们眼里,那人恃才傲物,不好亲近,与其攀那不着边际的高枝,不如踏踏实实把握好现在,况且他们是绵州书院的学生,去旁听谭盛礼讲学不是给书院招黑吗?毕竟他日中举,是算绵州书院的荣誉,受教于旁人,岂不被人瓜分掉书院的殊荣?
江仁皱眉,“昨夜就过去了?”
“老师怕是不知,他们私底下偷偷请谭老爷指点文章,称其学问精深,博古通今,范良家在平安街购置了宅子,好几个同窗跟着去了,就为占个好位置呢。”昨天傍晚,范良他们出门时嘀嘀咕咕的,他凑近听了几句,不成想会是这件事,说起来,他们不能来诗会还托他告知江仁来着,他没来得及说呢。
“范良?”范家在绵州也算小有名气,族里有叔伯在外做官,挺趾高气扬的人,如何会和谭盛礼沾边?
“是,还有董谱,毛溪等人。”
江仁眉头紧皱,“都去平安街了?”
“是。”
江仁脸色难看至极,他旁边的江同更甚,“见风使舵,此行径和小人有何分别?”提到谭家,江同就怒火中烧,他不否认嫉妒谭家一门三举的佳话,他更嫉妒的是鹿鸣宴,明明他的诗更胜一筹,偏有人故意和他作对不承认,说谭振学故意让他,还说他连举人都不是混进鹿鸣宴有失体统,而谭振学善良谦让,不和他计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