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兴奋捧着箬竹根来找他的少女突然没了笑容,两手空空拖着几点泥灰,目光呆滞,仿佛才经受过一场大劫。神明转动身体面朝她,脚踝上的银铃声惊醒了阿箬,阿箬抬起头,一双鹿眸眨了眨,忽而落下泪来。
晶莹的眼泪从眼眶滚出,一滴滴止不住地掉在了她的掌心。阿箬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哭,分明她见过许多次这种事,分明这个世道便是乱象丛生,人之生死不重要,人之情爱不重要,没有人在乎旁人,众人都只在乎自己。
好像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比那一点口腹之欲,自私,更有意义的东西了。
“今天没有箬竹根了,我还能看小银雀吗?”
阿箬问他。
神明的眼神很温柔,他看向她,摇头:“没有箬竹根,就没有小银雀。”
阿箬有些失望,而后她看见神明对她笑了一下,唇角微扬,也可能只是眼睛弯了弯,他张开手掌,从掌心飞出了无数蝴蝶,那些蝴蝶朝阿箬飞了过去,围着她翩翩起舞。
“没有小银雀,但是有小蝴蝶。”
神明道:“你眼泪哭得与珍珠一样。”
那些蝴蝶很漂亮,这世间没有新鲜的花草,自然也没有这些纷飞的彩蝶,有许多都是她没见过,只从老一辈的人口中听过的。这些蝴蝶好像有种神奇的力量,扫去了她心中的酸涩苦闷,落在了她脏污的手上。
阿箬怕自己的手掌弄脏了蝴蝶,往后缩了缩,又舍不得真的退开。
她问神明:“什么是珍珠?”
神明没回答她的话,那夜的风很暖,月亮也很圆,风将她吹出了神明的结界,还有两只蝴蝶追着她的身影跑出来,十几步路后化为灰沫,消失不见。
隋云旨来敲门时,阿箬还沉浸于与蝴蝶戏耍的喜悦中,一个不那么美好的梦境开端,由片刻快乐结束。
阿箬睁开眼,醒来发现竹篓歪了,她连忙扶正,又听见几道敲门声,隋云旨在门外道:“阿箬姑娘,我们要出发了。”
阿箬有些恼意,揉了揉脸后应了声,便从床上起来。
从小城出发,离开时阿箬又看见了城墙外围的一圈迎春花,几只白蝶于黄花间飞舞,阿箬只摘了一朵迎春,攥在手心闻了闻。
她神色一直恹恹的,途中几次休息也没能再梦见过去。
越接近胤城,隋云旨便越归心似箭,他瞧见阿箬这几日神色不好,还以为是那一碗羊杂汤惹的,眼看不过两个时辰便能到家,隋云旨策马靠近了阿箬。
“阿箬姑娘,这条大路往前走便是胤城了。”
隋云旨朝她看去一眼:“到了胤城后有许多好吃好玩儿的,届时你若喜欢,我可以让人都买给你。”
阿箬没多少兴趣,却也不与他客气道:“多谢。”
隋云旨见她能与自己搭话,便松了口气:“此番一路风尘仆仆,害你随我们一道受苦,等到了胤城为母亲瞧了病,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答应你的。”
“真的什么都能答应?”
阿箬闻言,眼眸略微亮了一瞬,从百无聊赖中挤出点儿兴致来。
隋云旨点头:“只要我能给的起。”
“给得起,我又不拿你东西。”
阿箬笑了笑,也不顾忌道:“我要看你隋家的金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