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是我太粗心了,来时你的手那么冷,我竟没有发觉!
我白玉堂竟然幼稚如此,一味偏信了这大宋的朝廷…任你披肝沥胆功在社稷又如何?任你忠直办差劳碌度日又如何?任你在乱贼蹄下救了皇室血脉又如何?!…
他心中直如翻江倒海一般,双目血红如疯似狂,缓缓放下展昭,猛地转身………
寂静而气象万千的宫殿中,那修眉善目的太后千岁正从道路正中央的红毯上踏过,冷冷的看过来!
“老毒妇!别以为我不敢…!”白玉堂咬牙切齿,理智尽无,手中剑刷地向前一指,直奔太后而去………“别以为我不敢!”
“白玉堂!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谋刺鸾驾!”齐昆急忙护在太后身前,一呼而出的御林卫士团团围在殿前。宫墙,树梢,廊沿,无数冷亮的箭头泛着黑幽幽的光芒,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对准了他的身体!
白玉堂早不在乎其他,“仓琅”拔出手中剑就要扑上!
“住手!都住手!”
一声怒喝让众御林一惊,纷纷退让,太后的脸色变的更是难看。
只见赵祯越过人群走出,神色惶然,发丝凌乱,两眼只盯着白玉堂身后之人,喘息甫定地慢慢走近,颤声唤道,“展护卫—”
他刚想伸手,“铮”地一声画影就直向他咽喉刺来………
“皇上……!”太后尖呼一声,肝胆俱裂几乎栽倒,御林们如梦初醒般围上来,却是晚了!
然而骇亮的剑尖就停留在皇帝的喉前。
………只需轻轻一递,天下大乱。
白玉堂的剑甫一出鞘,手臂就被人拉住,回头时心神俱震!
—是展昭!
刚才还意识昏沉奄奄一息的人居然在向他摇头,颤微微的艰难站起,全身的气力似乎都集中在握住自己手腕的双手上………
“玉堂…我无事。我,咱们走—”
白玉堂心中大恸,却愤恨不甘。狠心挣开,想再次挥剑!展昭一个趔趄,还是执拗的箍住他的手。他的身体已到了极限,颤抖如风中落叶,胸前大滩血迹刺痛了白玉堂的眼,维持着举剑姿势的手臂一软,画影几乎跌下!
“走!……走啊!”展昭始终不松手,仍是直直地看着他,眼神中竟一片从未见过的恳求之意。在这种目光下,白玉堂胸口急遽起伏,凌厉的薄唇竟也因情绪剧烈动荡而微微颤抖着,双手也掐出血来。终是,如木偶般挪动脚步。
展昭的眼神终于移到赵祯身上,可他已没有力气说什么。赵祯看着他,伸着的手终于慢慢缩回,黄袍一挥转身吼道,“滚!都给朕滚下去!”
一改平日温雅模样的暴躁帝王,让蓄势待发的众人呆若寒蝉,进退无措!
展昭这才出了一口气,强撑的身体顿时摇摇欲坠,重量几乎全部移放在白玉堂的臂弯里,他咽下一阵阵涌至喉边的咸腥,用仅余的力量紧紧握住身边僵硬的手臂,一步步拉着他向外走去。
齐昆挥了挥手,严阵以待的人群立刻分开一条甬路!他们手中的兵刃却丝毫不敢懈怠半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白玉堂手中,那柄已经出鞘的银白夺魄的画影剑………
然而白玉堂一手持剑,一手扶住展昭的身体前行,终没有回头。
赵祯失魂落魄,胸中嘶吼着烧到心神欲裂,几欲张口,也叫不出半声!
月光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渐行渐远………
周围的御营何时撤走,他竟也不知。
“为什么?”
一切空寂下来,他才木然转身,盯着他的母后开口发问。也许,答案早已知晓,但此时的真龙天子却早已方寸大失,挤到唇边的只余这一句。
太后岂会听不出他口气中的阴冷怨愤,她叹了口气,幽深的大殿之中略显瑟缩凄凉的皇帝背影却教她心头一堵,颜面立时凌厉起来,“区区一个四品护卫而已,就值得皇帝你惊慌失措,如此君体尽失,一路奔来找哀家兴师问罪?”
赵祯没有回答太后句句矛头鲜明的质问,罗唣上千句万句,无非还是向他印证,若非自己的错爱,展昭断不会遭此横祸!他怎会忘了自小抚育自己的这位母后,当年的手段何其狠辣?
果然…果然是朕…害了他!
兀自喃喃着,身子一晃,痛彻心扉之下竟自仰首呵呵大笑!堂堂一国之君,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将心思忍了再忍,遮掩粉饰,小心翼翼。却仍不容于天下,终还是落得个情意付诸东流,眼睁睁看所爱之人死于非命!
心头的苦楚不甘让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刺耳无比。
“你!”太后睹之心寒,随即勃然大怒,她走到皇帝面前,浑身战抖,“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
痛心疾首之下转而追问,“昨夜宴后,那白玉堂在内苑因何事与你僵持?!…堂堂当朝天子,竟为了一个男人跟亡命之徒赌上性命!”
赵祯的眼神骤缩,视线终于冷冷投注到齐昆身上。
一直跟在太后的齐昆机泠泠一个寒蝉,未敢抬首,也知落在自己头上的目光何等模样。作为皇上的贴身影卫,亦是唯一早就知晓赵祯心思的人,今日却…从头到尾,都脱不了干系。他当然可以想象自己明日的下场,早已手足冰冷,后背湿了一片。
“你不用看他!”太后面无表情,“皇帝以为没有这些奴才,哀家就只剩下昏花老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