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高原有些忌讳“大高原”的话题,这不仅仅因为他讨厌那个人,更重要的,他明明知道消息,却无法改变什么;那种无力的感觉,使高原心里很憋屈。
见对方不接话茬,何月就悻悻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朝高原问:“想好报哪所大学了吗?有那么难吗?”
高原就苦恼地皱眉说:“其实我想报工大,我们村里人也说这个学校好,可它往届的录取分太高,我又不太敢下手。农大也不错,咱县里有个梁技术员,就是农大毕业的。他在单位可受重视了,而且农业这块我也熟悉。”
“噗!”何月憋不住,直接捂嘴笑了出来。“你还真打算一辈子研究农业啊?有点出息好不好?!”
“农业也不差啊?让老百姓吃饱饭,过上好日子,这有什么没出息的?我学了这个,将来还能指导我妈种大棚,这样家里的日子,我们村里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高原十分认真且朴实地说。
何月一时竟哑口无言!别人上大学,都是考虑着未来怎么风光、怎么八面玲珑,活像电视剧里那种霸道总裁一样,喝着咖啡、坐着办公室,在高高的写字楼上,眺望繁华的都市。
可这棒槌倒好,考了这么高的成绩,竟然还是一门心思,往地里拱!真是暴殄天物啊,他考这么好的成绩都浪费!
“你这个人看着老实,其实肚子里蔫儿坏!天天就会拿我调侃,故意说报‘农大’,拿我寻开心。你高一要说自己的志愿是报农大,我估计大高原早吓得屁颠儿转学了,决不在你身上打主意!”
“我说的是真话,其实我更想报工大,可我怕录取不上。”高原满脸无奈道。
“那就报工大,而且还要报‘材料与工程学’;这可是他们学校最强势的学科,将来你一毕业,外面都得抢着要你!”何月双手抱着微挺的胸,不容置疑道。
高原吓得哆嗦道:“你可拉倒吧!材料工程学,他们去年的录取线是645分,我还差两分呢!”
何月就气得跺脚道:“你咋不说去年本科线多高呢?听我的,你就报工大,真录取不上你找我!”
“那…那就是报,也不能选这个专业,太玄乎了!”高原抿着嘴,小心翼翼看着何月。
“傻样儿,那就报机械设计,将来你真学好了,还可以自己办厂,把大高原家的市一机给挤垮!这样的害群之马,必须得遭报应,不然这个社会,还谈什么公平正义?!”何月满脸愤慨地说。
这话突然触动了高原的神经,骨子里的愤怒,也一点点滋生了出来。因为“故意杀人”和“杀人未遂”,同样都不可原谅;更何况大高原虽没有害成自己,他却转移目标,去害了别人。
我总说自己没有能力,什么也改变不了。可未来呢?大高原这种货,他现在能害人,将来更会害人!无论过多少年,这种人估计都不会是什么好鸟!也许…也许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慢慢地去改变,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高原深深吸了口气,又带着纠结说:“机械设计专业,工大去年的录取线也高达640分。何月,这…这能行吗?”
何月急不可耐道:“你真是学习学傻了!今年的本科线,降了20多分,就说明高校的录取线,也会跟着下降不少。你这个成绩完全可以了,大胆报吧!再不济,以你的成绩,二志愿报农大,也不成问题!”
本来高原是没有明确主意的,结果被何月一煽风点火,他脑门一热,直接就动了笔!
等高原填完以后,何月又拉起他的手,拿圆珠笔在他手上写了串号码:“这是我电话号,考不上你找我;真考上了,咱们也常联系。”
“何月,这…这是手机号,你有手机了啊?”高原吃惊道。
“我高二就有手机,只不过家长不让带到学校而已。”何月噘着嘴说。
总之那天,高原的志愿是填上了。乃至于他走到篮球场,找大江的时候,后背都被汗给浸湿了。高原的脑海里,总是回荡着一句话:“何月,你到底靠不靠谱啊?”
大江见高原忙活完了,便赶紧跟同学话别,然后擦着汗跑过来说:“怎么样?志愿都填报完了?”
高原就朝大江说:“做这么剧烈的运动,你脚没问题吧?!”
大江故意蹿了两下说:“早没事儿了。倒是你,填了哪个大学?”
高原支支吾吾,两人一边朝校外走,一边才开口说:“我们班何月,非要我填‘工大’,我这心可一直都悬着呢。其实我第一志愿,有点儿想报财大,可……”
“就是你们班那个靓妹啊?”大江瞪着眼,使劲挠着头道:“小原,你可是一直很有主见,怎么到了靓妹身边,就六神无主了?老实说,你小子是不是……”
“你别瞎猜,我们可没有那种关系,就是靓妹…哦不是……”高原赶紧改口道:“就是何月更有主见,她懂得也多,说我报考工大不成问题。”
大江就不怀好意地说:“那要是考不上,咱找谁去?”
高原赶紧摊开手道:“她有手机号,说让我经常联系她。”
“我靠,富贵人家啊!这还没念大学,就用上手机了,这家庭可不一般。”大江转着眼睛,乐呵呵地挽着嘴角说:“咱要是考不上,就去赖她,到她家做上门女婿。自己不当大学生,也得赖个大学生媳妇。”
“你滚,天天没个正形儿!”高原顿时面红耳赤道。
这件事情忙完以后,高原也没捞着清闲。因为大江嘴太快,当天全村就传遍了,说高原考了“工大”。
这种事情一传就偏,大江明明说高原报了“工大”,可传着传着,就成了高原考上了工大。村里人大都不太懂这些,还真以为高原考上了,然后个个都往高原门上凑,对这个工大学生十分好奇!
这让高原尴尬的不行,他只能一再解释,说录取通知还没下来,不一定能考上。
可录取通知什么时候下来呢?他拿大江家的电话,给何月联系过,何月的通知书,七月下旬就寄过来了。可现在已经八月初了,高原的脑门儿都冒了汗。
莫不是自己的通知书,真被大高原给截留了?还是自己,真的没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