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也像周苗那天被那个村里男人殴打然后拖进屋子里?然后就那么死掉了。”
“我忽然就懂了,然后对她笑了笑,把那一瓶酒都喝完了,等我醒来,我联系了政府的人,查了,这个村子里的确买了很多女孩当媳妇…但当地就是这样,甚至,很多偏远地区山里都这样,而拐卖孩子的那些人并不在这里,真正查处,当年那些参与者都分辨不清了,尸体也都不在村子里处理,太久了,没有证据的,周苗也不愿意作证,她哭着求我放过她。”
“我能说什么呢?我回到了住所,捣鼓了半个月,带着毒药去了那村子。”
“我找到了水井,估摸了下这个口子,嗯,够大,够我这个糟老婆子跳了。不过我得先下药,把这村子里的人都送走…正当我要动手,却又看到了周苗母女,我呆住了,偷听偷看了一会,才知道周苗根本没有让她的女儿在镇上读书,而是把她带回村子里,因为村子里的男人需要她们。”
“我可能站在那很久很久,在地狱跟人间来回,但我可能最终偏向了地狱,我打开了瓶子的盖子。然后,远远的,我听到那个女孩对周苗说,她能不能回学校看看,回我待的那个学校。”
“周苗打了她一巴掌,把她拽走了。”
“最后,我蹲下来,把那毒药埋了,学那小女孩。”
“我觉得,这个地方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来了,但我回了一次学校,等了三天,终于见到了偷跑出来的她。”
“我告诉她,这世上还有好人,学会去判断,然后学会去信任。也告诉她,我已经替她安排了政府的人,会督促她们村子的小孩读书,时刻关注,那些村子里的人畏惧政府,一定不敢乱来,让她一定要坚定读书的信念,外面的世界很大,千万不要被那个村子困住了。”
“我在想,我定然是不愿意再跟那个存在有牵扯的,我理当是讨厌她的,因为她的骨血里留着那个村子的脏血。”
“做这一切只是我出于公理跟社会道德的责任感。”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冷漠,但她没说什么,只是从兜里拿出了一条项链,我看了一眼,当时很错愕,因为那是一条红绳子吊着…一颗牙齿。”
“一般人会觉得恶心惊恐,我当时只有震撼。”
“但她已经跑了。”
“再后来,我回到首都,过了一段时间,好友来我家,偶然见到这条项链,她是研究民俗文明的,问我哪里得到的,我说了地方,但没提起她。”
“好友却说,这个人肯定对你极端信任跟感激,因为在当地文化里面,牙齿跟红绳代表着骨血,而骨血有献祭之意,她是把你看成了救赎跟信仰。”
“我想了一夜,第二天打电话问当地情况,打算回去找她,我想,如果她的生长环境还是那么糟糕,就算很麻烦,我也要把她带出来。”
“可后来…再后来,已经是一年后了,我再次回到了那个地方,去了苗人山找她,找了很多次,总是见不着她,可我能看出山中有很多她遗留下的痕迹,以前那般偶然,好像命中注定遇见她许多次,真正想找她了,竟一次也遇不见了。”
“她在躲我。”
“那一天,天气很阴冷,我已是第十八次上山了,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我走得有些艰难,但隐约感觉后面有人在跟踪我,我有些不安,但现在下山肯定来不及了,只能往上跑——我猜测对方应该是当地人,当地人对这山中的那个大山洞十分畏惧敬畏,只要我跑到那里,对方一定不敢来,但很奇怪,我很快察觉到后面的人不见了,我怕是对方障眼法,不敢停下来看,好不容易爬到了大山洞外面的平台,却听到可怕的惨叫声,我吃惊,不由往下眺望,正正好瞧见下面山岗处,一头健硕的野狼正在撕咬一个男子,有些远,但那男子样貌还是被我认出来了——当初我怕收养她的人不好,特地调查过他的背景。”
“他是周善人。”
“而周善人被野狼撕咬的时候,旁边的歪脖子树上蹲着一个女孩,是她。”
“她静静看着周善人被咬死,吃掉。”
“可怕吗?第一时间理当觉得她是魔鬼,可我的第一反应是——她在救我。”
“这也是我写这封信的主要目的吧,虽然前面好像赘述了很多…可能年纪大了,一回忆起来没完没了。”
“针对周善人被杀,我要告知三件事。”
“1,周善人不是来找她的,而是来杀我的,因为他携带利器,跟踪我。”
“2,她也没有驱使野狼的能力,否则她不会以爬树躲避野狼,甚至等野狼吃完人很久都不敢下来。”
“3,我等她离开了周善人的死亡现场才跟上去,这次她没能避开我,因为她的腿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被我追上后她似乎很呆,后来朝我做了第三个鬼脸,但这次我哭了,也对她做了一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