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餐,夏伊达抢着收拾餐具,整理房间。格雷没有拦她,任由她自己去折腾。
端着一大堆餐具出来,夏伊达发现班杰明在外头等着,并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大半物品,引着她一起往厨房走。
“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照顾格雷少爷的饮食起居吧。”班杰明说,“不需要管得太多,他有什么需要,你尽量满足就是,不明白的地方,就来问我。”
对于自己头脑中的灵光乍现,班杰明还是相当满意的。
格雷的时间很少,所以需求也很少,这个工作可以算是相当轻松。而这样安排,现在看来格雷是绝不会不满意的。
“可是,我初来乍到,这么重要的工作……”夏伊达忽然接到了重要任务,感到十分忐忑,尤其是在刚刚把事情搞砸了的情况下。
“其实,我们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一个人选。你或许也看出了,格雷少爷的性格并不容易相处,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很好地胜任这项工作。你与他在学校里也有不少相处的机会,彼此之间更容易了解一些,所以或许你可以胜任这项工作。”班杰明解释道。
“不,老师……他一点也不难相处!”夏伊达露出了笑容,“我会努力的,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请尽管说,我一定会立刻就改正的!”
结果,“格雷”这个名字还是根本就叫不出口。
无论内心是如何的忐忑,能够接到照顾“他”的这个任务,实在是太好了。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把他照顾好,这是夏伊达在欢喜的情绪包裹之下暗暗下定的决心。
要想完成好这个任务,必定要从了解这个“任务目标”开始,真正地去理解他的需求。
刚好第二天是周日,夏伊达天不亮就起了床,悄悄地在宅子里“蹲守”。除了询问班杰明之外,大概观察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她想要了解范塔西亚的日常安排,他的习惯,他的喜好,每一项,都有助于她完成自己的任务。
毕竟获得的报酬相当优厚,哪怕是偷一点懒她都感觉无法原谅自己,更何况完成这项任务原本就是她自己的心愿。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发现范塔西亚起床非常早,而且,出了卧室,就直接下了楼,朝地下室去了。
他清晨的样子,果然与平时所见的都大不相同。
范塔西亚看上去已经洗漱完毕,整个人干干净净的,精神也不错,但他的头发并没有刻意梳理,不似平时那样整齐,却有一丝慵懒的凌乱。他的穿着也是平时从来不曾见过的样子,他的身上,居然是一套紧身的练功服,把全身的肌肉线条衬托得完美无比。
他平时总是宽松装束,身材只能隐约展现,所以此刻给人的视觉冲击力相当之强。而且,他的身体本身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有种非同一般的修长。夏伊达在这方面没有专业度,看不透身体比例的优劣,只是第一眼就本能地感觉——这才叫作天生的舞者的身躯!
只是,他的右腿上打着紧紧的黑色防护,产生了一种令人心疼的不协调。
夏伊达悄悄地跟着他,才发现原来这栋宅子的地下竟还别有洞天。
在地下一层,有一个巨大的练功房,面积宽阔,比舞台还大,一面墙的镜子擦得亮晶晶的。
练功房的地板一看就是最上品的木质,里面有各种设施,舞蹈所有的需求都毫无疑问可以在这里得到最好的满足。北都学园的练功房已经算是知名的高配,而这个练功房,可以算得上是顶级配置了。
范塔西亚打开音响,轻柔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如泉水般汩汩地充塞了整个房间。
夏伊达扒在门缝,偷偷地看着他开始拉伸,开始热身,开始练功,看着看着,就完全陷入了痴迷的状态。
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格雷·范塔西亚,此刻的他,是以舞者的形态出现的!
夏伊达曾经多次在想象中描摹范塔西亚作为舞者的样子,但是,此刻真正亲眼看到,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竟是如此贫瘠,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显得像个苍白的玩笑。
他还没有开始练习真正的舞蹈,而仅仅是在拉伸和练功,肢体传递出的美感竟已是惊心动魄的。他所做的,也是普通的基本动作,然而他的基本动作与康斯坦丁又大不相同。康斯坦丁的美,是一种极致精准之上的游刃有余,而他的美,竟似乎是一种无法捕捉也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感觉”。
他的每一个姿态,竟然包含着由内而外的灵气外溢,如果说康斯坦丁是人类美的极致,那么眼前这个舞者的气质,竟似乎堪堪脱离了人类的世界,更像某种野生的神秘的精灵。
就算只是简单的动作,也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位拥有强烈个人风格的舞者。这样的舞者如果不登上舞台的话,那么舞台都应该要为之哭泣了。
范塔西亚随着音乐,由热身动作转入芭蕾的基本练功套路。
这个套路,在课堂上并没有学习,因为这是几乎所有芭蕾方向的学生从小就异常熟悉的东西。不过夏伊达现在已经基本记住了这个套路,因为这是在自修的时间她的“保姆”凯教会了她的。
从凯那里,夏伊达了解了,无论多么厉害的舞者,也无论他们已经在舞台上辉煌了多少年,这个套路都将一直陪伴他们,成为人生道路上一个重要的朋友。因为,每一个优秀的舞者,这个套路每天都必须练习,每天都练习的话,就会每天都“长功”一点点,日积月累,这将会成为舞者赖以生存的一切。
范塔西亚并不以舞者的身份存在,但是,看到这个套路,夏伊达就明白他从未放弃过练习。他对于自身,有着近乎残忍的严格要求,无论自己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脚步。
时间就在这练功房里缓慢地流逝。范塔西亚针对除右腿以外的训练都与常人无异,对于那条被伤病困扰的右腿,也没有放弃锻炼。只是他所有针对右腿的训练,根本不需要去体察和感觉,用肉眼观察便可以感觉到他所承受的难以忍耐的疼痛。
疼痛,但是始终持续着,不是这一天,或许是一年,两年,很久很久。或许他的每一天,都是这样子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