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后殿高宗寝宫。
高宗满面病容,老泪横流,双手抚着伏在他膝上,啜泣着的宣城公主和义阳公主。两个公主依然是破旧宫妆,荆钗挽着蓬松发髻。
李弘也被眼前惨状,止不住拭泪暗泣。
高宗喃喃而语:“我的女儿,苦了你们了。”
二位公主终于放声惨叫:“父王……啊!”
武后悄悄地走了进来,昂立不前冷冷地看着这悽楚场面。
高宗抬头首先发现武后肃然凛立在那里,他惊愕地僵坐不动,两位公主吓得畏缩地跪在高宗膝下两侧,半坐半跪竟忘了向武后朝拜。
只有李弘惊慌失措,忙拭去泪痕,上前两步深深施礼:“参见母后!”
武后不答理,也不挪步,平静严肃地说:“你们姐妹俩,过来。”
两位公主乞怜地望望高宗,高宗不言,她俩又期望着李弘,李弘勉强开口“……母后……”
“本宫是老虎,会吃了她们……”武后一语顶去。无人讲话,她深深叹了口气:“唉!”她向前迈了两步,又有怨气地站住,盯视着惊惧不知所措的两位公主。两个公主在众目注视下,无可奈何站起来,惶恐不安畏畏怯怯,低头挪步向武后跪下。
武后慢步上前立定吩咐:“扶她俩起来。”两个内侍太监扶起了俩公主,武后又上下打量她们,看她俩的神情,心有悲切触动,又狠狠叹了口气:“唉——!作孽呀。只怨早年你们母亲萧贵妃与王皇后为争椒房专宠,违犯宫禁,暗中找来巫婆巫师谋害年幼的代王,”武后指向李弘,“暗算本宫和皇上。你们母亲为非作歹,连连累你们姐妹遭劫受此磨难,他们罪证确凿,你们父王为正宫纪国法,不得不忍痛割爱,大义灭亲,当年大权落于奸佞长孙无忌之手,哀家也无力阻拦啊!”武后转向高宗:“都怨陛下宠信那两朝权奸长孙家族,连累了龙脉至亲。而今可见当年臣妾的劝谏所言不虚了。”她向随来太监吩咐:“将两个公主送往哀家的紫霞宫去。”
四个内侍太监上前:“二位公主请!”
两个公主又看看高宗,望望李弘,心绪不宁,胆怯怯被太监半掺半架,扶着拖走了。
高宗这才乞求地:“梓童……”
“圣上还有何分辩!”武后摆事实讲道理:“臣妾这么多年,替皇上日理万机,没有想到这两个受株连的姐妹俩。陛下终日颐养龙体,怎么就忘了这两个亲生骨肉。如今让我们亲生的儿子,动了悲天悯人的侧隐之心,将她俩搭救出掖庭冷宫,看来你们父子要为她们母女昭雪冤狱了?”
高宗父子都欲推脱:“不不是……”
“不是什么?武后愤懑地说:“当初是英明的圣上赐死了贵妃,株连两个*。而今又私下昭雪她母女,此事传扬开去,举国上下又要咀咒是哀家心狠手辣,是豺狼,是蛇蝎……”她怜惜自己过去的遭遇,委屈地热泪盈眶语不成声。
高宗惶惶有愧:“是是,……是朕病糊涂了。”
“糊涂?不,你明白得很;你是皇上,是圣上,是有道明君,好人由你做,我替你背骂名。”
“朕什么事……让你背过,……遭人咒骂过了?”高宗心中有愧,喃喃辩护。
“好吧,让事实说话。上官婉儿你过来!”
婉儿应声上前:“奴婢在。”
武后严正的询问:“你说说,你祖父上官仪他是什等样人?”
“他……?”婉儿疑惑了,立刻端跪回话:“奴婢的祖父上官仪,是个谋害武皇后,触犯*,被午门斩首的钦犯罪臣……。”
“哀家问他生前在皇上身边,是个什么样的宠臣?”
“这……”婉儿难言真情,胆怯推辞:“奴婢当年幼小无知,不知深宫之事。……
高宗知道武后来者不善,问之有因,他主动阻拦:“陈年旧事,不要提这叛逆臣子,惹得梓童心绪不佳。婉儿起来吧!”
武后问罪而来,怎肯罢休,直言不讳:“骨鲠在喉不吐不快。陈年旧事是历史,史记不实就该分清是非,说明事实。婉儿当年年幼不知真情,皇上是当事之人深知真像。请问上官仪才学如何?”
高宗被迫不得不答:“他学富五车,诗赋绮丽,被一代文人雅士赞为上官体竟相效仿学习。”
“圣上为何与他形影不离?”
“无非命他赴宴题诗,休闲时谈文史,论古今,咏物吟唱。”
“他品性如何?”
“本性忠厚,为人随和,只是他人言则言,不敢论辩长短,缺乏果断主见。”
武后追问:“纣王专宠妲已而殷朝倾覆,夫差昧爱西施而国破家亡,女人是祸水!后妃干政颠倒阴阳,吕后垂帘听政才乱了朝纲;朝野愤恨,民怨沸腾,圣上当年因此也要废哀家为庶人打入冷宫。”
她冷静了片刻,又严正地追问:“这若不是陛下的旨意,是上官仪的谏言?还是长孙无忌的阴谋诡计?……”
“不错不错,当年是上官仪拟草稿写谏书,主要是长孙无忌拿的主见,而今看来当年朕也是中了奸佞圈套,让上官仪爱卿受了委屈。”
“不是受委屈,是替陛下揹了骂名。”
“是是,是的,后来处死上官仪,如今看来,那也是长孙无忌的死党们加祸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