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娟精疲力尽,疾马奔驰在奇形怪状的巨大榕树林中……
画外音:“……望体察圣命,稍有差误严惩……”
吴子璋一马当先,王勃倦缩在轿中由随从护卫着避人耳目。高履行的刺客卫士难以接近。粤州的高官贵胄,名流士绅,土著市民倾城出动,长长队列在舞狮盘龙,鼓乐声喧的引导下,穿城而过。
王勃十分厌倦,在轿内闭目养神。吴子璋在马上边卫护,边应酬春风满面,俊貌生辉,左顾右盼,频频向沿街人群施礼至意。街市夹道两侧楼台上,仕女们扬巾散花,花似红雨落了他满头满怀。
说书人画外音:“山高皇帝远,王命向下传,人抬人越高,竟将才子捧得上了天。王勃避不出面,幸亏吴子璋护卫着,他官场文坛应酬自如,一路风光,可以说这样欢迎贵宾接送才子,真是盛况空前。
灵娟疲惫不堪,勉强策马奔驰在凤凰树下,椰树林中,远处碧海蓝天浩瀚无垠,近岸白浪层层扑向沙滩。她终于昏迷摔下骏马,躺在龙舌兰旁。帽子随风滚落,露出青丝墨发。朝霞映红她沉睡的脸,艳若鲜花。她进入梦乡还在喃喃地喊:“王勃乃本朝才子,王勃乃……”
海风呼啸,海浪奔腾,海鸥嘈噪。峭壁陡岸下,恶浪冲击着峥嶙挺拔的礁石,一时掩没,随之又威然不动显露出它坚韧不屈的本色。
王勃昂立海岸巨岩上,海风疾吹衣衫飘曳,他凝视海天水域,惊异、沉郁、悲愤、压抑的情思都深蓄在双目中。
远远飘来沙鱼皮鼓声,蓦地海螺号角长鸣,包锣声沉重阴森。王勃回眸远眺,丛丛椰林挺拔刚劲直指蓝天,阵阵粗犷的祀神音乐随风四溢。透过凤凰树繁花织成的粉红云雾中,遥遥可见,布满葱绿色龙舌兰的沙丘上,一群海南土著渔民,男人穿着坦胸露腹鱼皮制成的无袖衫,女人穿着鱼皮剑麻(龙舌兰的麻筋)染织成的彩色衣裙,他们刺面纹身,套着贝类的项链,戴着重大的耳环,老幼妇妪尾随着奇装异服的祭海巫婆,和十几个体态健美的魔女,如长蛇逶迤,捧香抬酒,虔诚庄严走向浩瀚大海。
达官贵人,儒雅文士陪伴吴子璋流览海天景色,土著风光,吴子璋不失身份平易近人。
巫师、魔女穿行在状如怪兽巨角的龙舌兰间隙内。漫舞神幡,轻散花瓣,作奇特龙形神态、动作原始、粗犷;歌声深沉、豪放……。
吴子璋问琼州官员:“他们这是做什么?”
官员:“土著渔民土风土俗,十里一乡风,怪异各不同,不外是祭祀龙王乞丰收多打鱼吧!”
老船工向高履行的密使武官乞求:“大人你看海上挂起鱼鳞云,近日就会有大风暴……。”
“胡说!”武官以势压人:“风和日丽,蓝天白云,哪能有大风暴。你给我提前开船。”
老船工:“你看,那些老人妇女,孩子们正在求龙王爷保佑他们儿子丈夫的渔船赶快回到避风湾来呢!”老船工和两个船工跪下。
武官怒目圆瞪:“若不提前开船,我烧了你们渔村、渔船,将你们流放到孤岛上去!”
老船工们悲痛,愤恨而去。
吴子璋过来了:“他们向你说什么?”
武官施礼禀告:“他们说近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风平浪静是渡北部湾去交阯最好日子,他们正在求龙王爷保佑风平浪静。不过他们说航海一定要抢天气,抢潮水,抢先开船。”
“王学士多日劳顿,不要急在一时!”
“他们正乞求提前开船呢。”
琼州官员:“潮水涨落有时,风浪变化莫测,一切只能听船老大的,这可不是内河行船,海船不等人只听龙王爷的。”
武官:“吴大夫,只有送王学士出了海,我们还能找个借口,否则裴相爷那里……!”
吴子璋:“我说了,一切过错,我承担!”
武官:“你逆天行事,别忘了那密谕的指示!”
吴子璋火了:“天后那里还有我去保一本呢!”
二人如斗鸡对峙。
海风吹得王勃鬓发散乱,眼前巫婆面向大海引项长啸,似呼似唤!魔女漫舞踏歌,似答似应,渔家老弱妇幼随声沉吟,如泣如求。在王勃耳中交响起黄河、川江的船工号子。在眼前,南海渔民的顶礼膜拜的行列,交换叠印成内河川江纤工衣不遮体,骨瘦如柴倔犟的身躯,逆流而上,倾身向前。
王勃心声:“南海潮,江河浪,神州大地上的大江大河,无不是水经狭岸多激流,水底不平浪更狂,王勃呀王勃,我一生偏偏在逆流之中弄险舟,如今历经沧桑入大海,茫茫无际是汪洋,我啊,是否太孤傲,是否太倔犟?天后啊武则天,你就是天吗?是天,是天你太变幻无常!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容人之量……我我……何处是归宿?何日返故乡?我,我啊,我能否为国为民立于朝堂?……”
吴子璋过来抚肩:“是啊,男儿并非无热泪,只是未到伤心处。你,你又在想念薛华贤弟了……”他也潸然泪下。
“挚友难舍,熟士难离,人生,人生苦短,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呀!”王勃诚挚深情地紧握吴子璋的手,吴子璋手上加手,四手紧紧相握。
武官立于巨岩石上,向下传话:“潮水涨落不由人,请立刻上船,要提前起锚了!”
渔民们向大海顶礼膜拜,巫师魔女擂鱼皮鼓,狂舞长啸。
王勃与吴子璋携手而行,依依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