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寿平元年,六月夏,梁帝遣使以印玺册并州卫桓为阳邑侯。
卫桓称病,领旨谢恩后,遣长吏杜渐代进京觐见。
当年八月,阳邑侯卫桓与徐州裴氏歃血为盟,结下乐陵之约,从此互为表里,同进共退。
宴开千席为贺,广邀天下诸侯为证。
关中,汉中,荆扬等地小诸侯小势力纷纷响应,趁机归附。
次年五月,阳邑侯卫桓联合徐州裴氏,以及麾下诸小势力,点兵百万,南下攻伐兖豫。
……
大梁寿平四年暮秋,寒风飒飒,天地萧瑟。
天灰蒙蒙的,一只孤雁在山谷上盘旋往南,伴随着短促哀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起,约有千余的残兵仓惶涌入谷中。
脸颊焦黑,丢盔弃甲,仿佛失群又惨遭猎手围捕的兔羚,惶惶逃窜又恐又惊,最前面中间还有一辆轻车,可看出这车规格原先十分之高,玄黑绣金的帷幕,车顶有华盖,车尾有旌旗,虽是轻车,却双辕,四匹马一同套在车前拉着,即便在颠簸山间,也十分之快。
可惜的是,如今这辆华车扑满了灰土,疑似干涸血迹的褐色痕迹处处,华盖斜了要坠不坠,旌旗折下拖在车后,临时拉凑的四匹马不同色,斑驳狼狈到了极点。
一如眼前这批蓬头垢面污渍处处的残兵。
谷中樵人回头一看,大惊失色,扔下柴担惊慌避走,被冲上来一大将模样的中年男人拿住,大喝:“此处有一条直通汝南荆扬的山间小道,在哪?赶紧说!!”
此时已隐隐能听见地皮震颤的声浪,追兵将至,中年大将大急,喝道:“不说就一刀劈了你?!”
樵人哆嗦指了个方向。
也是他命未该绝,这附近还真有一条小道,听闻能通汝南荆扬,但他没走过不知是不是真的。
大将大喜,赶紧回到车前回禀:“陛下,小道就在前方!”
车上躺着一个魁梧男子,可惜如今已气息奄奄,他赤。裸的上身缠了厚厚的黄白色麻布绷带,胸腹位置却被鲜红颜色洇湿了一大片。
彭越勉强点了点头。
大将罗翦一抹眼,命押着樵人领路,“全速进军!!”
他护着车驾:“陛下!只要熬过这关,我们来日照样能东山再起!”
一定要支持住!
一行人匆匆穿过峡谷,往山中而去。
彭越与卫桓的大战,参战人数高达一百六十万,从寿平二年一直持续到寿平四年。
刚开始时,互有进退高下难分,后卫桓使声东击西之计,大破彭越位于斥丘广平的大军,彭越不得不急退至黄河以南。
自此,南冀州与大半个东郡都归了卫桓之手。
次年秋,卫桓大军成功南渡黄河。
战局已渐渐分出高下,兖州彭越逐见颓势,为隐感大势已去的不甘,为鼓舞麾下文武臣属,彭越于当年十一月于济阴称帝。
第二年,彭越兵败,先失去东平,再失济阴陈留四郡,一退再退,退入豫州。
再到退无可退,彻底大败即如今,也就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
彭越中箭重伤,被心腹大将罗翦拼死救下,率姜钦王免等将并千余残兵仓惶逃窜。
山道越发颠簸,罗翦跳上车,把华盖旌旗都扯了下来,折叠好给垫在彭越背后,自己跪在他头顶,小心扶着他的肩膀。
彭越惨笑,回想当年,他这般追逐过姜琨并其一双儿女,追得姜琨胆丧心战,为活命竟直接把同车的一双嫡出儿女踹落车轮下。
惨遭弃杀的姜女携着胞弟几经艰难,才得以活命。
如今却轮到他被姜女的夫婿一样追杀。可惜的是,他不似当年的姜琨般底气犹在,只要逃回青州即可。
这算不算是天道好轮回?
他咳嗽着,呕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