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随着许凤佳这一问,似乎顿时就是一紧。
七娘子就又若有若无地看着五少夫人,端详着这位少妇面上的表情。
许凤佳一回来,六房就没有那么安静了。
大秦宫禁严厉,即使以后妃之尊,也很少与娘家有所来往。许家人更不可能随时随地递牌子请见后妃,想要探望太妃,就只能乘节庆时分进宫。
许夫人身子不好,太夫人年纪又大了,从前这样的事,都是五少夫人出面,毕竟她为许家主持中馈,身份隐然就要压几个妯娌一头。就是正月朝拜,都是她同七娘子一道进宫的。
如果不是许凤佳特地这么一提,二月里皇后的生辰,当然也是如法炮制……可听许凤佳的意思,这一次进宫,是不打算带五少夫人了。
这不能不说是六房对五房多年把持家务的一个反击,虽然不轻不重,但却表示了六房的姿态。
五少夫人也不可能品不出这后头的意思。
她却是眉眼盈盈,似乎早有准备,并不曾露出一点不快。倒是五少爷的精气神就更蔫了几分,看起来,越发的有气无力。
太夫人眼神一闪,思忖了片刻,也点头道,“好,我本来担心你媳妇年纪小,在场面上可能出错。不过有定国侯夫人照看,料想倒是无妨的。”
毕竟许凤佳的这要求,也说得上合情合理,虽然有打压五房的嫌疑,但以他世子的身份,太夫人也犯不着在这点小事上给五房出头。有了家务两个字挡在前头的时候,她才会认真计较。
她慈和地看了七娘子一眼,又笑,“六孙媳也正好探一探宁嫔,这一向只听你将她挂在口边,宁嫔却不曾派人接你进宫说话。想来姐妹天伦,也是亟欲相见的。”
许凤佳看了看太夫人,又看着七娘子笑,似乎一点都没有听出太夫人的弦外之音。
不愧是太夫人,随口两句话,就隐然损七娘子成天抬六娘子做幌子堵别人的口,却根本不顾六娘子也并非那么得宠,有扯虎皮当大旗之嫌。
不过,她的风凉话,七娘子也捱得惯了。
“祖母说得是。”她端茶呷了一口,“新年朝拜时,本来想见一见宁嫔的,不想皇后娘娘秉性纯孝,心念太后欠安,一散朝就带着宁嫔同太妃一道侍疾去了。倒是没能相见,孙媳心里着实挂念。”
这两个人唇枪舌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往常这时候四少夫人总是出来打圆场,今日她却反常的沉默。气氛一时就有些尴尬,许凤佳眼珠一转,笑着又为太夫人捶了捶腿,就起身告退,“也有日子没进清平苑请安了。”
“快去快去。”太夫人对他就客气得多,“没准宫里就来人叫你了。唉,我们六郎也实在是辛苦了。”
“祖母现在可不能叫六郎啦,可错了辈了。”于翘就上来凑趣。
太夫人这才想起来,“是了,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四郎、五郎这就两岁了,六孙媳和凤佳说过没有?这起名的事——”
本来轻松下来的气氛,顿时又紧绷了起来,连大少夫人都罕见地将目光转向了许凤佳:这名字怎么起,可是大有讲究。
看来,虽然自己不准下人们张扬,但四郎和五郎的分别,到底还是谁也没能瞒过去。
七娘子在心底长出了一口气,又扫了众人一眼。
几个小字辈眼底闪烁的,自然是单纯的好奇,除了于安欲言又止,面有关心之色外,于翘、于平都是一脸的八卦。七少爷于宁、八少爷于泰更不要说了,反正和继承权没有半点关系,纯粹看热闹来的。
大少爷还是那温温煦煦的样子,大少夫人却有些好奇,似乎也很关心六房的应对。四少夫人面色阴沉,毫不避讳地放出了一股不满——怕是想到了四房膝下犹虚的事实。五少爷也打起了精神,五少夫人却还是那淡淡的样子,像是什么事都动不了她的心。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五少夫人的两张面具,都不是她的真面目……春分、谷雨讲述的往事中,不论私底下和太夫人是怎么交流的,但对外,她就是用这样静若止水的态度,给了五娘子无数个软钉子,一度将五娘子打压得都快没有脾气了。
那么她又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反复?总不可能在过去的一年里,五少夫人忽然性格大变吧?
七娘子暂且捺下了心中的疑问,和许凤佳交换了一个眼色。
“起名是大事,世子惦记着要找几个出名的道士算一算,这不是人才到家,宫里还有事没办完,就耽搁住了。”她笑着解释,“横竖还有大半个月了,小七想,总是公事先办才好。”
太夫人似乎也就是随口一问,对七娘子的回答也没有不满,点头道,“只是别忘了就好。”便挥手示意众人告退。
大家族,真是累,一句话都要想到方方面面可能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