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子又结巴起来:“对,对,她她她……”
慧子紧张得两手攥拳,身体开始抖动。天牛的心提到嗓子眼,张顺子给他使个眼色,他灵机一动从车上跳下来冲军官:“她是俺媳妇,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说着装哑巴啊啊了几声。
军官用手指指慧子,用俄语说了几句话,慧子看着天牛的眼色,马上装成聋哑人用手比划着,嘴里发出啊啊声。军官还在打量着慧子,可能他不相信一个贫民家的媳妇,为何会生得白白净净,这有悖常理。天牛的心慌慌的,紧盯着军官,如果这些人发现慧子是日本人,随便找个名堂就可以抓她回去,抓走了容易想出来就难了,如若定上个什么罪名这一生就交待了。
“长官,俺们都是良民,哈拉少!都是好人!那个韩明子是俺的朋友……”天牛有意拉着近乎,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他想把军官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张顺子从怀里掏出一盒香烟塞进军官裤兜:“长官,我们是给人家送货的,车上都是药材,要不信你可以上去搜。”
军官瞅瞅他,用手摸摸车上装药材的麻袋,脸上的表情有了舒缓,终于挥手放行了,天牛和张顺子都松了口。车上路后张顺子心有余悸地说:“真、真玄啊!”看着慧子,“还别说,装装的哑巴还真像。”
天牛向张顺子道谢:“刚才亏了你了,真的谢谢你。”
“谢什么,我和宋郎中是多年的朋友,跟我我不用客气。”
车出城后慧子的心情放松下来,目光投向日渐枯黄的田野,身子随着颠簸的马车晃动着。天牛轻轻攥住慧子的手,慧子慢慢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此情此景宛如一对出行的夫妻,令人羡慕。
张顺子扬了下手中的鞭子,“驾!”回头看着他们:“这一路上有好几伙土匪,坐我这车你们不怕?不怕让土匪把你媳妇抢了去?”
“嘿嘿,哪能呢。”天牛憨憨地笑着说,“宋郎中说只要跟着你,一路都平安。”
张顺子有些得意地笑了:“哈哈,算你说对了,坐我的车你是坐着了,把心放肚子里吧,这趟道我跑了小溜快二十年,哪个绺子不认识个三瓜二枣的,不是吹呀,谁都得给我张顺子点面子。”
“叔,俺刚听你说话怎么不结巴了?”天牛觉得奇怪。
“呵呵,你别说呀,别提醒我我就忘了这茬了,我这个人就这样,我我是不紧张没事,一紧张嘴嘴就不听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天牛没话找话唠:“叔,平时也是你一个人赶车走啊?”
“在道上一走就是几天,一个人没意思,平时都是两个人,我还有个跟车的,叫李贵,这次有你俩坐车,车上坐不下就没让他跟来。”
一路上他们唠了很多,天牛也对他讲了自己老家的一些事,最后话题又回到慧子身上。张顺子感慨道:“带着日本女人出门不容易呀!别说老毛子不放过他们,就是咱这儿的百姓见着她们也不会放过,小鬼子过去祸害咱多少女人!这回轮到他们遭报应了!”
他们在说着话打发着时间,慧子始终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地看着田野上挥汗收割的人们,她的思绪随着忙碌的身影飞回家乡——鹿儿岛……这个季节人们也开始收获了,田间的景色也是这样……她想起妈妈,妈妈做的饭菜出奇的香,偎在天牛身上她似乎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的眼泪滚落下来,落在天牛手上,天牛抬起这只手看看,然后把挡在她脸前的头发理到后面。
太阳偏西马车路过一个村镇,他们找了家饭馆停下来。张顺子把鞭子拿在手上跳下车,冲跑出来的店小二:“整点好草料喂喂马!”
店小二应着:“好嘞,你几位先进去体息吧,这儿交给我了。”
天牛把慧子抱下车,慧子腿麻了站在地下一动不敢动。张顺子进了饭馆又转出来:“磨蹭什么呢?快点,吃了还得赶路呢。”
“这就来了。”天牛让她缓了一会儿,她腿还是麻得不敢动,张顺子又招呼他们,天牛不敢怠慢,弯腰把慧子抱起来走进饭馆,这一举动羞红了慧子的脸,也让所有吃饭的人们都大吃一惊。被男人抱着的女人,不是金贵就是体病,看慧子仪态万方不是病体只剩金贵了!有人小声议论:“这娘们够富态的……”
张顺子有意大着嗓门说:“各位见笑了,农村老娘们没见过世面,见着生人就发威,道都不会走了,真是没出息。”冲店里伙计,“伙计我们酒呐?”
“哦,哦,这就来,这就来。”店小二跑去取酒。
张顺子小声嘱咐天牛:“在外头可得注意,领着这么个女人让人盯上就是麻烦。”
慧子一直紧张兮兮的,低着头吃饭谁也不敢看。天牛给她碗里挟菜她就吃菜,不挟就干嚼饭。张顺子用筷子敲一下桌子,提醒她放轻松,她还是不自主的又垂下头去,张顺子转过脸去懒得理她了。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门前,三个穿着棉袄、年龄在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走在前面的瘦子摇头晃肩,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大着嗓门:“小二来壶烧酒,把酒热热,在切五斤酱牛肉,还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他们坐到对面。
张顺子冲打量他的黑脸堂点点头,开玩笑说:“有这么冷吗?全副武装上了。”
另一位麻脸冷冰冰说:“晚上冷。”
“噢,是要赶夜路。”张顺子点点头不说话了。
进来的三个人的目光不停的在慧子身上扫来扫去,慧子吓得头垂得更低了,天牛面露慌乱,张顺子咳嗽一声提醒他们自然一些。在女人堆里慧子属于漂亮坯子,先天营养好人长得白皙更显得与众不同。若是好人看漂亮女人如赏花一扫而过,恶人则不同了,他们看见漂亮女人常生出不安份之心,这不安份之心也就常引导他们去做恶犯罪……黑脸盯着他们看,眼中流出色胆包天的贪婪和煞气。
天牛瞥黑脸一眼,用脚在桌下碰碰张顺子,张顺子没说话,一仰脖把一杯酒灌进肚,快速吃完碗里饭:“饱了,酒足饭饱。”放下饭碗站起身拍拍天牛,“上路了,让让小二整几个饼子带着路上饿了垫垫。”说完抹抹嘴巴出去了。
天牛把账结了,拿上几个锅饼和慧子一前一后往出走,经过那三个人身边时瘦子偷偷伸出脚险些把慧子绊倒,慧子发出一声惊叫,天牛伸手拉住她,赔着笑脸向他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了。”拉着她往外走,身后传来三个人的阴阳怪气的鬼话:“娘们挺白呀!掐一下能出水!”
“想试试?哈……”
“还没有人能白白从我手上溜走,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