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姑压低声音,抻头又说,“还有昨晚我给你后加的那副方子,你也要想着用,若是哪次真受不住,身子疼了,你别亏着自己。”
施霓其实没太懂这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想来也是叮嘱她按时喝药的,故而同样应声说好。
何姑抚了抚她手背,这才满意。
两人下山牵马,而后打算照原路穿过林区,眼下看着时辰,猜想蒙校尉他们该是已经率部继续行进了,他们走陆路可寻捷径减短路程,在下一站码头,正好与之汇合。
可计划如此,偏途中横生祸事。
两人在林间才走到一半,霍厌忽的将马速放缓,施霓当即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还特意说,“赶路要紧,将军不用迁就我的。”
可霍厌却隼眸一定,冲她嘘了一声,而后目露警惕道,“林中有人。”
施霓立刻往四处看,却没寻到人影,“是什么人?”
“应当……”霍厌已然剑眉上拧,勒着缰绳转身盯住一方向,而后威戾启齿,“来者不善。”
话落同时,果真几个蒙面黑衣人同时飞落现身,将他们两人一马团团包围,霍厌搂护好施霓,安稳坐于马上俯视众人。
“你们是何人,受谁指使,竟敢胆大包天拦我的马?”
对方挥刀近身,大言不惭,“取你性命之人,废话少说。”
霍厌冷叱一声:“不自量力。”
说完,宝剑出鞘,乍起寒光灼目。
临下马前,他语气转柔,冲施霓耳边低语,“闭眼,别怕。”
“……将军小心。”施霓忧心忡忡,不由紧张。
言落,霍厌落地下马,剑尖擦地扬尘,眼眸杀意凛现。
施霓坐于马上拽紧缰绳,眼睛听他的话很快闭上,像是隔绝所有血腥腌臜。
只知离自己不远处,刀剑钝挫摩擦声不断,其间又夹杂惨叫、怒骂的哀嚎喊叫。
她心忧霍厌,眼睛悄悄睁开了些,却正好见他眉间带血,眸底阴鸷又毫不留情地挥剑刺进一蒙面人的前胸,竟是活活刺穿。
施霓噤声,背上不可自控地一瞬冒出层冷汗。
之前,她从未有过实感,可此刻她却几分理解,为何战场上人人畏他,惧他,甚至把他一活人看作鬼阎罗。
利剑出鞘,血祭十里,又怎会不令人生畏。
这时,霍厌同样看过来,四目相对,他指尖滴着血,身后森然铺躺一片尸身。
施霓只犹豫一瞬,便笨拙地艰难踩镫下马,赓继朝他奔过去,小心拉住他的胳膊。
她语气紧张关切,“将军受伤了?”
袖间满是血污,顷刻染红她的指。
“怕吗?”怕我吗。他其实想问这个。
施霓点头又摇头,确认他手上的血不是自己的这才安心,她抬眸认真说:“我崇畏将军威戾,却知将军只会护我,不会伤我,故而不怕。”
他唇角勾起,语气带着少年的不羁轻狂,“崇畏?把畏字去了更好,我只愿享你的崇拜。”
施霓脸颊染晕,心头一股不明情绪,此刻正洋洋洒洒铺散开。
静默相顾,施霓率先避开眼,可余光向后的匆匆一瞥,却叫施霓瞬间僵住身。
心头才刚浮上的暖意,此刻已荡然无存。
她目光盯紧,心想不会错的……霍厌身后的那具尸身,隐匿在脖颈处的圆环纹身,分明是西凉王殿侍卫的专属印标。
他们,竟是西凉人?
蓦地,她想起阿绛先前的天真言语——
“稷王子痴恋姑娘,待寻得机会,王子定会不顾万险,把姑娘从大梁人手里抢回去的。”
思及此,施霓心头不禁沉了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