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眼中的痛楚和伤怀是如此浓烈,花缅深知自己将话说重了,然而和自己此刻的悲伤失望相比,她觉得那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狠狠擦了擦决堤而出的泪水,她拉起姬云野的手转身便走,身后是凌月带着痛意的呼唤,她却始终没有回头。
此刻,姬云野早已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任由花缅拉着,一路离开了行馆。
马车上,她将花缅抱进怀中,放任她哭得昏天黑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此刻,他心头的纷乱绝不亚于花缅,他也需要理一理。
第二日,女皇一行离开的时候,花缅倔强地没有为他们送行,姬云野随着成昭帝和姬凌止带着护卫队将他们送出了城。
城外十里,天高云淡,鹄鸟双飞。
成昭帝叫停队伍,他纵身下马,打起车帘,对花非烟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女皇可否下车一叙?”
车旁的凌月正立于马上,他闻言,眸光一暗,却见一只玉手探出车外,下一刻便落入了成昭帝的手中,月白暗龙纹的常服随着她的步伐曳出优美的流线,晃得他眼睛生疼。
甫一落地,花非烟便转头对凌月道:“我随成昭帝去前面的亭中叙叙话,稍后便回。”
似乎只是知会他一声,并非征求他的意见,花非烟说完,也不待他回答便径直向亭中行去。
姬云野此时方知,女皇恋慕的对象,竟是自己的父皇。他看向凌月,却见他正怔然望着亭中,心下亦是一番风云际会。
他催马上前,对凌月道:“凌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凌月淡淡转回视线,尔雅一笑:“当然可以。”
十里坡的山丘上,秋风乍起,微有凉意。二人伫立山上,竟一时无话,只凝目望着山下那两对璧人。
十里亭内,成昭帝和花非烟不知在说着什么,二人眼中隐有泪光,却又不似很悲伤的样子。
稍远处,花若水和姬凌止正在有说有笑,一副两小无猜,无忧无虑的样子。想来,他们婚期将近,倒也不见太多离别之愁。
姬云野转眸,却见凌月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他轻咳一声道:“五年前,你帮缅儿驱毒,可是用的换血之法,将毒过到了自己身上?”
姬云野的话瞬间将凌月纷乱的思绪激得粉碎,他吃惊地看向他,半晌方启唇道:“你说的没错。”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可凌月的回答仍让姬云野心中一震,他声音不稳道:“那你身上的毒……”
“暂且无妨。”凌月道,“那年我为缅儿驱毒,因为没有更好的法子,所以才迫不得已为她换了血,将毒过到了自己身上。毕竟我功力深厚,运功驱毒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缅儿,她是熬不过去的。只是那毒太过顽固,至今仍有余毒残存体内,这些年我一直在服药压制,倒也无甚大碍。不过,那时折损了大半的功力至今也只恢复了六七成,若再行换血之术,不敢保证万无一失,而且即便成功,那压制了多年的毒怕是会……”
“原来如此。”姬云野心下了然,“可你为何不告诉她,以致让她误会?”
“当时是不想多此一举,何必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没想到她如此聪慧,会猜到我便是姜孟涯。”
“我会向她解释。”
“不必!”
“为何?”
“我不想让她内疚。”
姬云野顿时愣住,是啊,他今日功力大减身子有损皆因缅儿而起,若是告诉她,只会使她平添内疚。他为她所做如此之多,除了血缘,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
他凝视他半晌,终是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是她的亲生父亲?”
姬云野的话再次让凌月目瞪口呆,他眸光复杂地看着他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们样貌相像,你又对她如此关心,加之她和花若水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如何猜不出?”
凌月自嘲一笑:“这么说来,以缅儿的聪慧,她定然也知道了?”
“没错。那年你为她驱毒,她便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