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柳鱼这个名字啊,小的替您数过了,足足念了十三遍,睡过去才消停了,后边把您喊醒喝醒酒汤,又叫了十四回。”
陆承骁怔住。
八宝接着道:“您知道多险,太太送醒酒汤过来,听到啦!”
陆承骁左手拇指指腹无意识的贴着下颌划了划,问:“我娘听到了?”
八宝就嘿的一笑:“没听清,您醉得厉害了,说话含糊,正要睡过去,太太就听到个鱼字,小的机灵,说您是想吃鱼,您瞧好了,今儿中午的菜里一准有您爱吃的鲈鱼。”
陆承骁垂眸,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顿了好一会儿,似不经意般地又问:“我还说什么了?”
八宝摇头:“没有了。”
“没有了?”
八宝点头,“少爷放心,再没别的了。”
陆承骁没再出声,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心底竟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失落。
匆匆吃过几口,他把碗一放,道:“你收一收吧,跟太太说我有事出去一下,迟些再去正院。”
说着已经起身向外行去。
八宝急得连忙问:“三少爷,你去哪呀,太太问起我怎么回?”
“随意走走,你随意回。”
八宝:“……”三少爷你这样我真的会被太太卖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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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初刻,长丰镇茶室二楼,陆承骁在临窗的老位置坐着,斜右对面是集贤斋,斜左边,长街尽处,是柳渔从镇北要到集贤斋的必经之路。
陆承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没能理清楚,或者说他下意识不想理清楚,人已经在这茶室二楼坐定了,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个细瓷杯,杯子是空的,里面并没有被注入茶水。
陆承骁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迫切渴望见到一个人,却又不愿、不想在此时此地真的见到柳渔。因为柳渔若果真来这里,必然是去“巧遇”另一个男子的。
那曾是,独属于他的待遇。
陆承骁一颗心好像被分割成两半,矛盾到自己与自己斗到了一处,可不管心里斗成了怎般光景,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长街尽处,一眼也不肯错漏。
几乎是在柳渔一出现的刹那,陆承骁身子就坐正了起来,身子不自禁前倾,一直随意把玩着的空杯被他一瞬攥住,看着远处那道日思夜念连梦里也不肯饶他的身影转入长街,无意识地把细瓷杯越攥越紧。
疼痛来得远比他以为的要汹涌,他怔在那里,斗到一处的两个念头在那一霎全都随他罢了工。看柳渔一步步走来,面目从模糊到清晰,及至能把眉眼也看清,才终于挣出那迷雾。
他当真能忘了她、放下她,看着她嫁给陈升或是其他的什么人吗?
不能,忘不了、放不下,接受不了。
陆承骁陡然起身,抬脚就向通往一楼的楼梯走去。
伙计端着一盘点心正要给他送上去,乍见陆承骁步履匆匆下楼来,诧异道:“陆三少爷……”
陆承骁把一块碎银扔到他托盘里,说了一声“茶钱”,衣角带风离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