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姚芫枕在陈子昂的床边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陈子昂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让进来查房的医护人员在自己旁边多添一张床。直到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后,姚芫才去洗漱室接了些水打算给陈子昂擦洗。
她的脚步很轻,陈子昂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盯着旁边的陪护床,深黑的眼底平静莫测。
姚芫湿了毛巾,他正好转过脸来,微抿着唇角,眼神里有些暗淡。姚芫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脸,轻轻地擦洗他的脸,“怎么了?心情不好?”
陈子昂安静地配合她的动作,睁着眼睛看着她重新将毛巾放进水盆里滤干,她白皙光洁的后颈在昏黄的灯光中若隐若现,弧度优美。
趁着她给他擦手,他一把抓紧她的。眉头微皱,安静而深情地望着她。他醒来后,总是用这种眼神看她。姚芫微微勾起唇角,坐在一边。
“沈白。”他叫了她一声,声音沙哑难听。
“嗯。”姚芫点头应他。
“阿芫”陈子昂微微挑起唇角,似乎在笑。
姚芫仰起脸,声音明朗,“嗯,我在。”
沉黑如深渊的眼底正对着她的视线,他看了她一眼,随即又闭上眼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低低地说:“阿芫,我让他们给你在酒店安排房间,好吗?”
姚芫倒是一愣,看着他病床边上新安置的陪护床,将他的手松开,平心静气地回答:“好,你安排。”
听见她欣然答应,陈子昂猛地张开双眼,眉心越蹙越紧,“你就这么答应了?”
“嗯,答应了。”姚芫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拿着毛巾继续给他擦两手。
她的动作很轻柔,她的嘴角始终轻轻地扬着。陈子昂抿着唇角轻轻地哼了一声,别扭地扭过头不去看她,殊不知他一脸的挫败与僵硬全数入了姚芫的眼里。
她将毛巾随意的搭在一边,替陈子昂解开胸前的扣子,一颗一颗,纤细柔软的手指不经意划过陈子昂的胸膛,他暗自抽了一口气。不属于伤口上的酸麻感在胸膛上散发开来,蔓延至全身上下,甚至在他的大脑里叫嚣。
姚芫拿着毛巾来到他硬朗强健的胸前,她刚擦拭到他的肩胛骨,便听到来自他的小声抽气声。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咬着牙,眉头紧了一下。
“疼吗?”姚芫慌地一下抽回手。
陈子昂再次扭开脸,淡淡地说:“不疼。”
他的脸已经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闭着双眼,感觉她的手带着一点温润在自己的身上游走。
“我知道,你担心我在这里睡不好,所以才会想让我住酒店,对吗?”姚芫一边替他擦拭,一边柔声细语地说,“你现在是病人,你说的我都答应。”
她说完这句话,陈子昂才缓缓地张开自己的双眼,目光触及的地方正是那张简单的陪护床。原来不用他说,她便已经明白了他所有的想法。陈子昂轻轻地抬手将她的手握着,放在他的唇边,灼热的气息从她的手指间流淌。
他艰难地开口说,“不,我反悔了,你就睡在这里。”
陈子昂的父母每天都会来看他一次,但是他们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陈子昂午睡的时间。陈靖会询问医生关于陈子昂的一些伤势情况,杨雪则会坐在一边和姚芫聊聊天。她似乎很喜欢姚芫,总是和她提起陈子昂上学时候的事情。
有时候,杨雪会和姚芫提一些陈子昂工作上的事情,但不多。姚芫也大概了解陈子昂这趟出差q市的原因,他受伤后工作上的事情都交给了陈靖。杨雪说,这几天可能要回a市,所以她希望姚芫能够代替她好好照顾陈子昂。
等陈子昂醒来以后,病房里又剩下姚芫一个人,她就坐在他的边上的椅子上看一本书或者杂志。等陈子昂张口唤她,她便抬起头对他笑。
陈子昂这时候会特别安静,特别乖巧地躺在床上,听她说一些书上的小片段或者今天又来什么人。然后,会趁着姚芫不注意的时候,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她稍微离他远一点,比如去拉窗帘,去开电视,去洗漱间,他都会万分紧张地盯着她的背影。等姚芫再回到他的身边,他便小心翼翼地扯住她的裙摆,似撒娇地说:“不要离开我。”
认识了那么多年,姚芫是第一次知道陈子昂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男人。他时刻担心她会再次离开他,最喜欢问她一个问题,“你要去哪?”
躺在床上不能自由行走的他,忽然从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变为一个事事都需要她的小男孩。姚芫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是三五天后,便习惯了。甚至,会觉得如果有一天他不再这样依赖她,她也许会很不知所措。
每天晚上,等到陈子昂呼吸平缓后,姚芫才回到自己的床上休息。可是很多次她刚躺下,对面的人又张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眼神灼热,似是要将她吃了一般。他会伸出手来,示意她将自己的手也伸出来,当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手上时,他突然变得很阴郁,“阿芫,你可不可以再睡过来一点?”
第二天,姚芫会让护工将自己的床往他那里靠一点。他们的手可以放在彼此的身上,他爱怜地摸摸她的脸,“阿芫,我觉得还是让他们在酒店给你准备房间吧。你离我太近,我心里会有想法。”
第三天,姚芫又让护工把自己的床往外挪了挪,与他隔出一张床的距离。这天晚上,陈子昂还是习惯性地睁开眼睛看她,只是那眼神不再灼热,而是有点犹豫。
姚芫腾起,走到他的边上,“怎么了?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