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未得他回应,她不觉伸手去拉他后襟,撒娇般道:“你说句话嘛。对了,你知不知道你的亲人在哪里?若是不知,我会叫宁远帮你去打探……………………”
猛听他厉声道:“不必!”声音冷彻入骨,吓得她差点打了个寒噤,连忙缩回手去,生怕又惹怒了他。好在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正当她在犹豫怎么措辞时,忽听他声音疲软,如梦呓一般道:“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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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悚然一惊,坐直了身子,只听他用毫无情感的声音淡淡道:“我的所谓父亲,是我眼见他粉身碎骨。我的母亲,是在我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连她的眼皮,也是我合上的。”
宫灯飘曳,石壁清冷,眼前人身形消瘦,似乎如一张纸片,转眼便要随风飘去。也曾听过悲哀到极致,形如槁木,大概便是他连哭泣也不曾的原因。一时间,她只觉得无限怜惜,不觉伸出手去,拉住他的右手,果然寒如玄冰。她深深叹息一声,靠在他单薄的背上,只觉他身体颤栗了下,差点要将她震开,她不管不顾,硬是贴住不放,不知过了多久,他僵硬的后背慢慢柔软下来,身体也开始有了温度,然则纵然如此,他并非回头来扶她。她知道他的心结必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并没有再做什么,自静静靠着他,似乎这样,便能把自己身上的温度,缓缓传递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子,非骗更。
当时错(五)
全军战士都进入了沉睡,来以最好的体力,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只有巡逻值更之人,在营地来回穿梭。西北面不知何故,用胡杨木搭起了一个极宽阔的高台,台上却空无一人。随风传来敌方营帐中靡离的调笑声与喧嚣的丝竹声,杜长卿皱了皱眉,杜少华在旁红了脸道:“那个叫艮卜的人,每日晚上都是这个样子的。甚至于……………………”
杜长卿横了他一眼,他才小声道:“楚大哥说,每日清晨,都会发现有女人的尸体被抬出去埋入沙漠中。只可惜,没有发现那个女人。”
杜长卿冷笑道:“荒淫之师,不诛之无以谢天下!”转头对单君逸道:“此番出兵,旨在为大唐开疆拓土。而西域之害,源自寒霜王朝。明晚,我便要以艮卜的人头,叩响寒霜王朝的国门!”
单君逸蓦地抬起头来,后者正色道:“女帝授我举国之力,长卿自然要投桃报李。此战秘而不宣,也是陛下想试探寒霜王朝的实力。君逸,只要女帝尚在一日,就算情势再过危急,你亦不得擅自调动兵马,否则,朝中之势,只怕更加微妙。我们既为人夫,用计须求深远。”
单君逸冷笑道:“多谢大哥教诲。虽则君逸此番确实是临渴掘井,但纵然是再来一次,君逸亦作同样抉择。这便是君逸永远不及大哥的地方。”不再去看他脸色,将手中地图展开,朗声道:“诸位将领,此战由大哥亲自督阵,君逸忝为裨将。前军以石康为主,严雎辅之,领10万精兵,攻打前阵。中军以司马成为都尉,右尉孙错,领兵15万,剿杀对方主力兵马。另着萧宁远、楚天行围攻艮卜,辅以暗士,定要将其就地格杀!”
营中楚天行没好气地抬了抬眼,萧宁远微微颔首,低头仔细去看案上展开的地形图。单君逸又道:“另付吕直5万精兵,并右尉黎子旭,布防后军。此外,另点20万兵马,直扑寒霜王朝,将两地完全隔绝。其主副将领,已在塔马沙漠边缘待命。但等点火为令,即刻挥兵西上。”他将头从案卷中抬起,直视着杜长卿,道:“以我之意,此刻攻打寒霜王朝,只作佯攻,只等将楚楚从地宫救出之后,两军汇合,再作道理。”
杜长卿赞许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突听欧阳霏喃喃道:“好奇怪的天象,血一样的月色………………………”
众人都不禁向营外望去,但见得上弦月正慢慢沉没在地平线上,形状已近半盈,看去尤为硕大,竟呈现出血淋淋的颜色。突然,西北方倏地划过一颗长长的彗星,混身亦带着血样的颜色,仿佛是被那月色染红。
几乎是所有人耳际,似乎听得一声极低的笑容,由远而近,声音极是模糊,却偏偏听得心头都跳快了数拍。本来异常宁静的夜晚,突地卷过来一阵狂风。风其实不算大,但不知为何,所经之处,吹得人毛孔都陡然生寒。
杜长卿手已不自觉按在剑柄上,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右手似乎在一瞬间变得麻木起来,竟无法做最基本的抬指动作。他心中大骇,向营中锐利看了一圈,果见萧宁远与楚天行都面有异色,欧阳霏还惊骇地大张着嘴巴,似乎是无法合拢。
营顶突然似乎被大力撞了下,猛地掀了开来。但见得忘机子的轮椅还停在营房不远处,手正疲软地缩回袖中,面色可以用灰白来形容。获麟一族都面色凝重围在他身畔,直直望向西北方。
从掀开的营顶,可看到天际似乎有一片乌云缓缓移动过来。及得近了,却分明是一黑袍男子,盘坐在一方黑毡上,御风而来。一样是垂地的黑袍,却以极眩目的紫色滚边,顶上勒着一顶同样光芒璀璨的紫晶冠,以手支颐,长长的头发就随意垂荡下来,遮盖了大部分面容。整个人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妍丽,不知为何,竟看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但凡其所经之处,地下都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各种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响起的声音此起彼落,给人一种错觉,以为脚下站的,根本是阎罗殿,各种魑魅魍魉,正要从四面不知名的角落里逼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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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的身份,已经幡然若揭。对方营中,许多人从各种地方蹿出来,垂首跪伏在地。就连那艮卜,也半裸着精壮的身体出现,几下将黑袍反手罩在身上,大气都不敢透,直挺挺跪在地上。而自己营中,似乎所有的人都正陷入安眠中,竟连巡更的士兵,也没见到一批。寒意从杜长卿心底一阵阵泛出来,止不住的无力感,简直要将他淹没。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难道真的是远古的战神?要不,眼前这不能以常理推断的一切,又从何解释?而自己刚才居然连一个小拇指都动弹不了,如果真面对这个人,这种异象只要发生一次,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纵然有百万雄师,又如何能抵抗这样的异能?
黑毡缓缓落在城中。那个人赤足从毡上走下,长长伸了个懒腰。长发被风卷起,露出一张并不陌生的可以说是秀丽的脸来,场中人都是身经数变的,却不由得齐齐倒吸了口冷气。这张脸是惊人的青白,似乎看不到血色,简直不像一张活人的面孔。但最可怖的是那双眼睛,异常冷酷地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所经之处,只觉得寒森森的,简直令人怀疑有毒蛇正从其间蜿蜒而上,恨不能别开头去。只听欧阳霏惊呼了声:“巽…………………”萧宁远冷静的声音随之响起,淡淡道:“不是他。”
那个人正在城内站定,歪着头,似乎正在端详着千疮百孔的城池,突然转过身来,向着他们启齿一笑,毫无半丝温度,仿佛只是咧了咧嘴角,那褐色的嘴唇张开,发出的暗哑声音,叫人听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一字一句,异常平板,没有半点起伏,道:“我是你们这些凡人所称的神。我可以是任何形体,但不是任何人都能做我。几千年前,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姑获。而她,也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葆曼。我们纵然陨落人间,也不是你们这种凡人,可以妄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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