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青山镇的男女老少,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一个人动弹。
他们的眼睛空洞荒凉又有几分狠戾,像是突然变了个样子,一言不发,一步不让,将戏班众人堵得严严实实。
乌婵转身,站到高高的车猿上,再次抱拳拱手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老少爷们让个路,我们后会有期。”
人群依旧不动。
赶车的小椿子挥鞭叫了一声。
“让一让啊,各位,借路费我们班长都给了,麻烦都让一让。”
四周安静得出奇。
夜幕已临,这么多人站在一起却不发出半点声音,一张张木然阴冷的脸看着他们,气氛古怪恐惧。
乌婵心里一动,眼神扫了扫人群。
“各位这是做什么?我乌家班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你们未必还想强行留客不成?”
这时,人群终于动了。
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到了黑压压的人群前方,他留着胡子,身形微胖,穿身皂青袍子,神态恹恹,眼里暗淡得几乎无光,可是望着乌婵说话时,却比那些人多了几分气势。
“戏没唱完,贵客怎么就要走了呢?”
乌婵神色一凛,转而又笑。
“哟,这不是古老板吗?我还在你家吃过面条和牛肉呢,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没错,七天堂会是没有唱完,可我也没拿钱府的酬金。我乌家班为何要走,诸位心知肚明。钱家欺负我们戏班的人,青山镇要是没有说理的地方,我找说理的地方去。”
乌婵口中的古老板,正是时雍和赵胤那夜去拜会过的中年人,青山镇的老亭长。
听了乌婵的话,他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青山镇不要你走,你就走不掉。”
乌婵笑道:“今儿个真是大开眼界了。青山镇的百姓竟会强行留客,这是什么江湖规矩?”
老亭长眼皮抬抬:“青山镇没有百姓。”
乌婵内心微惊。
脸上挂出了一抹职业的笑。
“哟,这话怎么说的?敢情你们都不是我大晏子民,不是青山镇的百姓了么?”
她打个趣,老亭长眼皮翻动一下,肯定地回答了她。
“不是。”
“什么不是?”
“青山镇,没有百姓。”老亭长幽幽重复。
铮!铁器发出的嗡鸣尖锐刺耳。只见他背后那些着装不一,年纪不一的青山镇百姓,突然亮出了武器,有些刀,有些是剑,有些甚至只是一把锄头,老弱妇孺一言不发地避让到人群后面,秩序井然,如同受过训练的兵丁,一个个眼露凶光,蠢蠢欲动,目光古怪诡异——
就好像他们不是人,而是盘中的食物。
大地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