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都不及慕止礼的声线薄凉,他以最不在乎的语气回忆过去那些痛苦的日日夜夜,“自从慕止衡回到慕氏,慕镜霆就扮演着一位好父亲的角色,放宽最大权限把主场留给慕止衡,转而孤身去了列支敦士登。”
“慕氏涉猎的欧洲市场微乎其微,外界只以为他是去开拓市场,直到两年前慕镜霆突然背着母亲来看我,让我进入他在瓦杜茨的新公司,那时我的病情还算稳定也有意向去一探究竟。”
从慕止礼的话中喻染猜出大概,“就算当时慕镜霆不去找你,你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无大碍也会想办法回慕氏,没想到他先上门找你了。”
“三十来年不关心一句的亲生父亲,能那么好心来慰问吗?”慕止礼讥讽地笑着,“原因只可能是我对他有利用价值。”
“令堂同意你去?”
慕镜霆的心思昭然若揭,但三十多年未尽过父亲责任的人突然找上门,身为母亲的周訾会同意吗?
“母亲当然不同意,她希望我和慕家没有任何关系。”慕止礼露在被子外的手攥成拳,手背脉络凸起,努力压抑汹涌的恨意,“那样的人,永不见面才是放过自己。”
喻染若有所思,现如今慕氏的掌权人还是慕培城,并且身体硬朗无病无灾,不出意外未来五年慕氏的整体架构不会有变动。若如此,等到慕培城驾鹤西去,轮到慕镜霆继任也近古稀之年,或许更晚。换做平常人的逻辑应该致力培养下一代,人总有老的时候,总有死的那一天,让他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一点又能多做几年?
他能活得过自己的儿子吗?
他的命能比自己儿子的长吗?
不对…是可以的!
喻染瞳孔倏然紧缩,心脏猛烈跳动几下又急剧下沉,所有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化的解释。
慕止行有先天心脏病,慕止礼和慕止行是双胞胎,同样患有先天病症,两个体弱多病的人能活多久都靠老天说了算,而掌控这样的两个人远比掌控一个健康的人来得简单,所以慕止衡是例外。
照这个思路深想就都说得通了,当年慕止辛的撕票大概率不是意外,或者说是一场蓄意的绑架,当然这只是猜测,幕后主谋是谁不能盖棺定论。
慕止行拖着孱弱的身躯做上亿瀚副总,有慕培城和慕镜霆在背后推波助澜,做的可比慕止衡稳多了也容易多了,他们不会像对待慕止衡那般打压慕止行,因为他们掌控着慕止行的病情,即使将他推到接班人的位置,最后权力也会重归他们手中。
所以他们才会对慕止衡动手,派人谋杀给慕止行换取健康的心脏……
喻染的思路在此卡住,问:“你说两年前慕镜霆才去找你?他一个人吗?”
慕止礼不清楚喻染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还是没有隐瞒地点头确认,“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的病情基本稳定。”
喻染拧眉沉思,慕止衡的两次意外都发生在大学期间,挖心脏救慕止行倒说得通,可如果按照慕止礼提供的时间线的话……
她陡然睁大眼睛看向病床上的慕止礼,“他是随时准备让你和慕止行对换!”
慕止礼意外地看着喻染,她周身的温度骤降,眼神变得异常冷静,这冷不是拒人千里的冷,而是探知到真相的心寒。
喻染接收到目光,她从慕止礼的眼神里感受到顷刻的落寞,也从中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没错。
对啊,两个人生下来的病情程度应该是不一样的,为确保孩子能活到成年,带回慕家的应该是更健康的那一个,而留在外面的另一个孩子也成了以防万一的备胎,所以起初慕止行活下去的几率应该比慕止礼大才对,这就更说明了慕止行的死有蹊跷。
没想到事情突然有了变故,慕止行的死期偏离了他们掌控到的信息所计算出的结果,那段时间舆论闹得很大,现在想来是有人刻意为之,或者制造舆论的人和慕止行的死也有关系。
召回慕止衡实属无奈之举,毕竟当时慕止礼的身份不被外界所知,是见不得光的“路人甲”,倘若冒然公开非但不能平息舆论,甚至还可能造成更大的舆论。而慕止衡不一样,他不像慕止行也不像慕止礼,他是慕镜霆唯一身心健全的儿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当年周訾离开慕家带走的就只有慕止衡,召他回来外界才不会有话说。
慕止衡初回慕家便被安排接替慕止行在慕氏的职务,平息舆论是一方面,还要堵住董事会那般老家伙的嘴,所以起初慕培城和慕镜霆对慕止衡的要求应该是做出成绩。只是他们低估了慕止衡的能力,没想到短短时间慕止衡就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做出出色的成绩,于是他们便开始忌惮,时不时打压提出些过分的要求,但慕止衡均无懈怠都一一完成了。
照慕止礼的说辞,慕镜霆两年前找他进公司,花了一年多时间考察他的能力,直到半年前提议竞选商会会长来分散慕止衡的注意力,这个方法确实起到了一点作用,至少慕止衡没有第一时间洞察出他们要接慕止礼回来的心思。
但还有个问题在喻染心中存疑,“孟哲是慕镜霆主动让你接触的吗?”
慕止礼舒张了下手指,泛白的指尖慢慢回血,“两年前慕止衡在亿瀚早已撕掉慕止行替身的标签,权力越大越需要民心扶持,而慕止衡以能力说话,在员工心中的地位早就不可撼动,慕培城和慕镜霆再想收回他的权力结果必定会遭反噬,所以才会处处施压让他一点点失去民心。”
“临汇区这块蛋糕是慕氏牵的头,诱惑力很大,但越多人加入分到的就越少。慕镜霆不能在明面上做的太过分,却可以命令慕止衡去撞南墙争个头破血流,无论得到与否过程必定曲折不易,这就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