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做什么?”
“提亲。”
“夜郎有族规,圣女不可婚嫁,更不可与外?族人?成亲。”
她说得?轻描淡写,第一次向他提起他们之间的?鸿沟,说完笑着觑他反应,“你走吧。山水有相逢,后会亦有期,他日若有缘,江湖再见。”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慌乱失措,人?僵硬地站在树下,眼?里是?敛而不发的?受伤与愠怒。
“走呀。”
她根本不怕,火上浇油,用指尖戳他胸口,“男欢女爱,聚散有缘。一段露水情缘而已,危将军不必挂心。”
他似是?真怒了,脸一转,头?也?不回地走出树林。
当天?夜里,他来营帐里找她,眼?神犀利,身上有厚重的?酒气。
她早知道他会来,不慌不忙坐在床头?,捧着脸笑。
他站在毡帐前,不往前再走一步,也?不离开,就那么看着她笑。
她看见他的?眼?神一点点燃烧成灰,心被揪起来,终于不再能沉住气,道:“危将军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他眼?里快熄灭的?光动了动:“你有罪吗?”
“我有吗?”
“有。”
他答得?干脆,下颔微扬,目光里像有什么落下来。她等他揭穿她的?“罪行”,可他偏偏寡言,生气时更惜字如金,不会告诉她那“罪责”里究竟包含着多少的?酸楚与愤懑,挣扎与痛苦。
她走上前,伸手环住他脖颈,拉他低头?。他不肯,她皱眉道:“危将军,说一句舍不得?我,会断舌头?吗?”
他深深看着她,道:“你答应过我,会留下。”
“留下是?留下,不代表要跟你走。”
她抚摸他的?脸,因为喝了酒,他双颊发热,泛着动人?的?红晕,那是?平日两人?动情时他才会有的?脸色。
“我若是?跟你走,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她不能说出她真实的?身份,其实说与不说相差也?不大,圣女不能婚嫁,不能与外?族人?有染,从?小便被父王安排有婚约的?王女又如何?能私定终身,与敌国将领成亲?
“你走你的?,我留在这里,你若想我,便来看我,可好??”
她故意试探他,说那些锥心的?、无?情的?话,想要看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她究竟在哪里。
他大概是?真的?不解风情,又或许是?郎心似铁,根本不是?话本里那种为心上人?不顾一切、倾尽所有的?男人?。他拉开她,转身离开营帐。次日,铁甲军班师回朝,他坐在那匹浑身黑亮的?战马上,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恨极了,在心里骂他千百遍;她也?难受极了,在角落哭了千百回。骂完、哭完以后,她骑上一匹马,奔往中原找他。
她偷偷跟在他身后,看见他率领大军进了邵陵郡,看见满城百姓向他欢呼,看见他走在秋色连天?的?旷野里,看见他驻足在夜色深处,抬头?凝望天?上那轮沉默的?月亮。
她跟着他,跟进宜都郡的?时候,突然失去了他的?下落。
铁甲军依然在按部就班往盛京前进,但是?他消失了,她几?经辗转,发现他调了头?,从?宜都郡赶往邵陵郡,从?邵陵郡赶往平蛮县。
她一路地追去,在分别的?那座秋山下与他相逢。时日飞转,重逢的?山已被初冬的?寒气笼罩,月光像一场大雾,弥漫周遭。
“你知道我跟着你?”
“不知道。”
她笑起来,眼?里含泪,内心终于有了一些胜利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