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优雅地端起酒杯,旁若无人地举到鼻间闻了闻,菱唇轻扬,小酌了一口,满意一笑。
大块头被他的无视态度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桌上的佩刀又重重一拍,怒道:“喂!本大爷在问你话呢,耳聋了嘛!”
洛倾鸿抬头,妖孽一笑,媚眼轻蔑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大块头脸部肌肉不住抽搐,猛然间拔刀,一阵旋风扫过,刀锋便明晃晃地架到了洛倾鸿颈前。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就是乱党,现在就可以将你就地正法,你信不信!”
洛倾鸿对架在颈前的刀视若无睹,看向大块头犹笑得从容:“阁下说我是乱党,可有凭据?”
他噙着笑,眼中却尽是轻蔑。
如此无双的外表,这般锐利的内心,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大块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目光凶狠道:“就凭你对本大爷傲慢无礼,拒答本大爷提问!”
洛倾鸿那双醉人的桃花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笑道:“阁下若认为我是乱党,就尽管拿我回去。当然,前提是你能办得到。”
大块头腹中怒火已成功炸裂,龇牙怒目,手中大刀正欲动作时,对面角落临窗传来几个官兵的齐声惨叫。
大块头循声望去,恰见数名官兵被踢落在地,现场因这突如其来的插曲陷入暂时的安静。
只见一个英姿焕发的白衣少年手持宝剑昂首挺立,将一众吓得畏畏缩缩的百姓护在身后。
其人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衣,五官清秀,稚气未脱,眉间带怒,一脸肃杀,通身侠气,却又自带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浑身充斥着一股不容进犯的浩然正气。
洛倾鸿虽与少年相隔甚远,但在那少年挺身而出的刹那,他原本无波的双眼瞬间便荡起了层层涟漪。
只见少年执剑在手睥睨众兵士义正言辞道:“推行以汉制汉固然是胡人的聪明之处,但没想到身为汉人的你们竟也甘愿沦为胡人的走狗,实属可悲!”
竘漠推行的政治体制基本都是仿照中原王朝,但又有所区别。
大体来说,竘漠实行的是双轨制,在皇帝之下设立了两套官僚体系。一是北面官系,掌管朝廷大政及本国各部落事物,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一是南面官系,掌管境内汉人,治汉人州县、租赋、军马之事,但并无实权。
南、北枢密府为最高军事机构,以枢密使为最高长官,官职体系与中原枢密府基本相同。
行政体系方面,与中原政事堂相对应,竘漠设有南、北宰相府,以左右宰相为最高长官,掌管全国行政事务。而无论南北,宰相之位历来都是由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萧氏所把持。
自关北诸州落入竘漠之手后,胡人便采取了“以国制治竘漠,以汉制治汉人”的双轨制,在国内分设南、北两套统治体系,避免了因文化冲突造成的内部矛盾,不得不说这是胡人的高明之处。
当然,私底下胡人军士依旧打从心底里不把中原汉人当同胞,肆意掳掠虐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块头大老远看着那少年不凡的气度与举止,心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隔空叫嚣道:“敢公然反抗朝廷,你必是乱党无疑!”
少年闻声看向大块头,视线游走间看到了被大块头大刀架在颈前的洛倾鸿,对洛倾鸿的风华绝代再度投以惊叹目光。视线交错瞬间,他也看到了洛倾鸿毫不掩饰的惊艳赞叹与欣赏。
只一眼,少年便明白了洛倾鸿当前的状况,与洛倾鸿互相含笑致意,继而看向大块头正色道:“胡人走狗,有本事便来擒我回去,放了这些无辜的百姓!”
大块头闻言一怒:“黄口小儿,口气倒是不小!本大爷今日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大刀硬!都给我上,抓住乱党,使君重重有赏!”
“是!”
官兵们纷纷丢开了抓捕的百姓,朝那名少年蜂拥而上,二楼一下子变得分外热闹。
与此同时,得救的百姓见状纷纷涌向一楼逃命,但一楼的官兵却围堵住楼梯口不让他们下去,楼梯上拥挤不堪。
随着二楼大乱斗的激烈展开,隔断屏风、雅间珠帘、天井护栏、回廊散座桌椅、杯盘碗碟等不断被踢飞摔碎,不时还有一些不明物体飞出窗外,吓得街上行人一片惊叫。
很快,望月楼外便聚集了许多人驻足围观议论。
洛倾鸿看得分明,那少年分明是一边护着百姓撤离一边与官兵周旋,而他的宝剑游走在官兵间无一招落空,却又招招留情,不曾对任何一个人下杀手。
他不由低眉一笑,似为少年的善良欣慰,又似在遗憾他手下留情。
“可以放开我了吗?”杂乱无章的喧闹中传来洛倾鸿的声音。
大块头闻声猛然转回头怒问:“你说什么?”
看到洛倾鸿眼中始终未散的轻蔑,他瞪着洛倾鸿的眼中怒火更甚。
洛倾鸿又一个白眼翻去,抬眼看向大块头道:“既然乱党已现,阁下可以放开我了吧?”
大块头看着洛倾鸿欠揍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怎知你与他不是一伙的?”
洛倾鸿真的是无语了,眼睛瞟向那群推搡着却始终下不得楼去的百姓笑道:“看来阁下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准备放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