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问抬眸,看见了谢言兮,稍稍正了正身子,手指依旧不紧不慢的将白宸安的衣服整理好,才后退一步,朝占卜师笑了笑。
白宸安转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师父,扬起笑颜道:“师父,中京现在情况如何了?”
目光中全然是对他的信任。
谢言兮没有当着白宸安的面发作,只是停在不远处,温和地对他道:“宸安来,师父有事要跟你说。”
宸安便乖乖的走近。
“你母亲这段时间修养,好了很多,能开口说话了,她……想见见你。”
闻言,白宸安嘴角的笑意敛去,低垂眼眸不知所想。
谢言兮见他如此,叹道:“你若实在不愿,不必勉强自己。”
“我去。”少年想好了,坚定道:“到底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卧病在榻本来就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应该奉养膝前,这段时间倒却由着我的顽劣,抛弃了孝悌之礼。”
说到这,少年满心愧疚,“愧对于师父教导,也无颜任性下去了。”
谢言兮也预料到了他会这么说,点了点头,好歹先让母子二人见见面。
血浓于水,母子间哪有隔夜的仇?
白宸安同易天问说了一声,易天问抬头看了看谢言兮,然后笑道:“哥哥尽管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得了这句话,宸安果真放心的去了。
走前,谢言兮盯着符师少年,眯了眯眼。
对方不卑不亢的对视一眼,又从从容容的低下头继续画符。
好似除了白宸安外就没有比画符更需要在乎的事情了。
谢言兮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到底是近乡情怯,白宸安穿过回廊来到容止房间外,手指微屈,在敲下去前止住。
谢言兮在旁边也不催促,等他做好心理准备。
他以为要很久,可没想到下一瞬,白宸安就敲响了房门,温声道:“母亲,我可以进来吗?”
门内的人怔住了,门外的人也惊诧不已。
容止应声,沙哑着嗓子唤道:“宸安?快进来。”
少年便推门而入。
谢言兮倚着柱子,看着宸安的背影,久久不语。
宸安真的……不一样了。
虽然在很久前他就知道,自己只能护住成年前的宸安,他竭尽全力的想让宸安避开劫数。
所幸最直接的办法是有效的,宸安安然无恙的迎来了成年。
但他太忧虑了,甚至不敢给宸安大肆操办及冠礼,只希望孩子能平安度过余生。
直到在沈家的那一方小院中,少年总是频繁的盯着窗外发呆,又或者是抱着书从藏书楼归来的途中,停下脚步去看校场的沈家弟子修炼。
他惶然的意识到,他困不住这个孩子太久了。
十年的陪伴,不只是让白宸安学会了依赖,也将年轻流浪四方、肆意妄为的他拴在了牢笼里。
他恍惚间仿佛又听到了孩子稚嫩的声音。
“师父,宸安会陪你,就像你陪着宸安一样。”
那时,孩子才改掉“谢叔”的称呼,开始叫他师父。
凭借这个称呼,谢言兮才反反复复记起来,宸安不是囿于庭院的鲜花,娇嫩到离开院子就会受到伤害。
风筝断线,那抹曾经近在眼前的明亮终有了另一个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