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翼摆了摆手,“我不过是个捕快,所做之事尽皆份所当为,何足挂齿?!”
柳迎风看他心情不错,便笑嘻嘻地蹭到他身边,兴致勃勃地问:“咱们吃什么啊?”
展翼微笑着答道:“只有奶茶和糌粑。来得匆忙,我没带多少东西。以后路上再看吧,或许可以打两只猎物,开开荤。”
柳迎风顿时眉飞色舞,“大哥,等把伊兄弟护送到地头,我就跟你去打猎吧。”
展翼愉快地点头,“好啊。”
这个柳迎风很年轻,一看就像是世家子弟,不识世事险恶,不知民间疾苦,别人用以谋生的事情他也当成非常有趣的游戏,让人与他相处时总会感觉轻松愉快。
他们很快坐下来,啃糌粑,喝奶茶。柳迎风不断询问雅尼那边的风土人情,因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伊赛克就回答得比较详细。展翼没有插言,听着柳迎风清脆的总是带着笑意的声音,偶尔忍不住微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展翼咬了一口糌粑,忽然停住动作,凝神倾听。柳迎风察觉到他的举动,马上住了口,也侧耳细听。
外面有细微的声响,似小动物在雪上快速爬动,又仿佛冰雪融化,或者有风吹落树叶。
展翼跳起身来,轻声道:“有人。”
柳迎风也道:“三个,一个武功很高,两个稍差。”
展翼转头看向伊赛克,“伊兄弟,如果情势不对,你立刻先走。”
伊赛克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他身上的军情关系着西域的安危,甚至大晋的江山社稷,远比他自己的性命重要。
展翼抽出刀来,隐在洞口边。柳迎风也缓缓拔出长剑,轻盈地腾身而起,贴在洞口的另一边。
渐渐的,外面的脚步声清晰起来,在洞口前停住。
洞里洞外一片寂静,只隐隐地传来在山间呼啸的风声。
斜晖慢慢地移向山洞,将洞里的地面渲染成淡淡的金色。在这片金色中间,有一个大大的人形黑影。两人看着地上的影子,一动也不动。那个身影也是纹丝不动,仿佛只是一块人形的石头。
双方似乎在比耐性。过了很久,外面的人不想再等,沉声说道:“老衲想请洞里的朋友借一步说话,不知可否?”他说的是纯正的汉话,声音沉稳,浑厚,竟在洞里激起了回声。
展翼和柳迎风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外面的人如果径直攻进来,那便敌我分明,只管大战一场。可是,对方这一发话,却让他们有点摸不清情况,既不敢贸然现身,也不敢猝然攻击。
外面的人等了片刻,心平气和地说:“既是朋友不肯出来,那可否容老衲进洞一叙?”
展翼看了柳迎风一眼,朗声道:“请问大师如何称呼?”
那人缓缓地说:“老衲芒松。”
展翼和柳迎风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还不觉得什么。伊赛克却神色大变,轻声道:“雅尼国师。”
展翼立刻握紧刀,冷静清晰地说:“原来是国师大人亲临,不知有何贵干?”
芒松的声音不疾不徐,说出的话却锐利如刀,“朋友有胆在我雅尼境内杀人越货,却没胆子出来一见?是要学那缩头乌龟吗?”
展翼十分沉着,一直在心中盘算对策,对他这话置若罔闻。柳迎风生长在帝都,一向没把边陲蛮国放在眼里,这时被他拿话一激,顿时热血上冲,倏地跃了出去。展翼来不及拦阻,只好跟着出洞,却示意伊赛克不要轻举妄动。
外面已是夕阳西下,天边还残留着几丝金色的霞光,隐隐地照着雪地上站着的三个人。
前面那人年约五十,身穿大红袈裟,生得高大健壮,头顶光光,四方脸膛,眼睛炯炯有神,嘴角挂着笑容。他身后与他成品字形站着两个年轻的雅尼男子,同样穿着喇嘛的紫红袈裟,却是眉清目秀,颇有灵气。
柳迎风看着这位雅尼国师,冷叱道:“喂,你们雅尼人也太霸道了吧?人家好好地走路,你们的人带着一大群凶獒,一上来就要人性命。我们不过是自卫,什么杀人越货?你倒会给人栽赃。”
芒松微笑着打量他,沉稳地说:“请问小施主,你是晋人吗?”
“是啊,怎么?”柳迎风手握长剑,大大咧咧地答道。
芒松的声音始终很温和,“请问小施主到我雅尼来,有何贵干?”
“没什么贵干?游山玩水而已。我在西域的时候,听人说起雪域风光十分壮美,就过来瞧瞧。”柳迎风满不在乎地说,“怎么?不行?”
“哪里?自然欢迎。”芒松微笑,“我雅尼也是一直仰慕大晋帝国的风采,如此才会有一百年前安平公主进藏,嫁予我雅尼大汗的盛事。”
“对啊。”柳迎风笑道,“那时候你们大汗亲迎公主于河源,执子婿之礼甚恭。咱们大晋与雅尼也算是一家人吧。”
“正是。”芒松神色自若,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却已隐现怒容。
展翼听柳迎风天真烂漫、神采飞扬地与对方一通瞎缠,倒也无伤大雅,便一直默默地站在后面,一言不发。
芒松目光灼灼地看着柳迎风,悠闲地问:“小施主来自帝都吧?”
“咦?你怎么知道?”柳迎风煞是好奇,“我穿的这可是胡服。”
芒松温文地一笑,“只有帝都人才会这样子穿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