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我跑到书房,对爸爸说:“爸爸,我要出国,我要去加州。”
天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勇气,那时候的我,在班上是英语倒数的存在,超过五个字母的单词拼写都成问题。
我只知道,我想离他近点,再近一点。
第二年,我顺利踏上了去往LA的飞机,我在机场和父亲话别,心中充满了兴奋与不安。
我假装看不到父亲眼里的哀伤。父亲本来想要抛下国内的事物,陪我去住上那么两叁个月的。可是我跟说不用,那边有住宿家庭,让徐静把我送到住宿家庭就可以了。
我坑坑巴巴的英语在海关处闹了好大一个笑话,我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只会反复重复几句自己背下来的“study,study”和我学校的名字。
我像个哑巴一样,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的英语感到羞耻,一直以来我都在父亲的羽翼下,生活得太好了,我明白就算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我也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其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索性父亲准备的材料非常详尽,海关在打了几个电话跟我的学校和寄宿家庭确认之后,终于放我出了小黑屋。
一出海关,我就看见了等在行李出口处的徐静。
我一下子忘记了刚刚的屈辱与泪水,迫不及待地朝徐静奔去,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行李。
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也把手虚虚地搭在我的肩膀上。
他变得更加瘦了,瘦到我觉得我拥抱的力度太大,我的手臂都有可能拧断他的肋骨。
他把我送到寄宿家庭之后,就走了。但他给我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说之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联系他,还答应了一个月会来看我一次。
第一次他来看我,他带我出去吃了麦当劳。那是美国最便宜的快餐,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家里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只以为他是以为我这种小孩子就喜欢吃快餐。
所以我一见是麦当劳就嘟着嘴巴和他说:“我是个大人了,我早就不喜欢吃麦当劳这些小孩子吃的东西了。我要吃中餐,我好久没吃过中餐了。”
其实我在寄宿家庭里,几乎每天都可以吃到中国菜。说是寄宿家庭,实际上是我父亲的生意合作伙伴的家,我父亲甚至把我在国内的老保姆都一同送到了寄宿家庭里。
徐静什么都没说,又重新启动了他那辆不知道是过了多少手能打上火就算是奇迹的车。
我没想到他会把我带回他家去。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破的公寓。
公寓的电梯门就是那种电影里能看到的老式铁闸,需要人手动关上。
电梯启动的时候,会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它就要罢工。
徐静的家是一个200ft不到的studio,炉灶旁边就是他的床垫,连摆下一个床头柜的空间都没有。
他进去之后,朝愣在门口的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进去。
他把椅子上堆满的衣物扔到床上,然后拉开被子盖住了那堆衣物,就招呼着到椅子上坐下。
我并没有被这景象吓到,反而是欣喜自己能够发现徐静普通人的一面。这样,我和徐静的差距就不会那么大了。
即使我和他之间是十万八千里的差距,但这差距稍微缩小一点,也能往我兴奋个半天。
没关系,徐静不会打扫卫生,那以后我可以帮他,就算我不行,不是还有阿姨吗?
他解锁好电脑屏幕,让我坐着玩电脑,自己则是跑去厨房打开冰箱看里面的东西。
我偷偷瞥了一眼他的冰箱,里面只有一个西红柿,几颗鸡蛋和一堆放在冷冻格的麦当劳。
徐静一只手扶着冰箱门愣了一会,似乎是在后悔带我回家的决定。
然后,才拿着两个鸡蛋走到了厨灶前。
他给我做了一碗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炒饭。
即便是到了后来,徐静请我吃过很多很好的餐厅,我也再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色。
后来,我终于和徐静解除婚约的那个晚上,我一个人飞去了香港,请那个号称厨神的人为我做了一份蛋炒饭。
我一边哭,一边吃着炒饭,竟然觉得这炒饭咸得可以,一点都没有徐静当年做得那么好吃。
那天,徐静大概是实在不好意思,又点了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