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事事都以延禧宫为先,朕有数次唤你,都有人说你去延禧宫送东西,可有此事。”
跪在下头的如懿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突然提起这一茬。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皇帝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把偏爱的视线投向自己。
李玉心里沉了一下,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更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知道了这么多。
但他膝盖比反应更快,赶紧跪下想要辩驳;进忠把这一切收尽眼里,悄悄摁了摁怀里空荡荡的钱袋子。
算了,银子可以再挣,把李玉踹下去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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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奴才,奴才给娴妃娘娘送东西确有其事;只是,那全是因为……”
李玉抬起视线,看了一眼琅嬅的鞋子,他不敢完全撕破脸,但为了保命,他也只能在中间尽力当个合格的轴承。
“那是因为,奴才知道,皇上看重娴妃娘娘,但皇上日理万机,忙于朝政,奴才便想着,为皇上分忧……也为皇后娘娘分忧……”
后面的话,李玉怎么也说不下去,进忠眯眼,露出一些意味深长的表情;弘历更是冷哼一声,目光看向如懿。
“娴妃,朕问你,是李玉告诉你,永璜的婚事,对不对。”
明明是问句,然而皇帝丝毫没有疑问的语气,反倒是最后通牒一样的通知;如懿从来没有被弘历这样对待过。
她呆呆地看着皇上,跪得有些摇摇晃晃;而她身边跟着的宫女春露,早就趁着刚才所有人退出去的时候一起出去了。
“皇……皇上……李玉他是,他是觉得皇上看重臣妾,所以才……”
如懿的眼睛已经带上了晶莹的泪光,从前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直仗着弘历会给她收拾烂摊子,所以一直百口莫辩。
然而如今真的触怒了皇上,她说了那句百口莫辩,也不会再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了。
皇帝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琅嬅却无知无觉一样,默默端起茶杯喝茶——自作孽的人,何必伸出援手。
“李玉,朕念你伺候多年,只革去你御前大太监的职位,由进忠顶上,你便做二等太监,静思己过。”
“轻了。”——琅嬅在心里默念,但脸上仍然不动声色。
随后,她在皇上开口要处置如懿时,轻飘飘来一句话:
“皇上,既然永璜的福晋已经定了,娴妃好歹也抚养过永璜一个月不到,还是从轻发落吧。”
琅嬅漆黑的瞳孔亮晶晶的,脸上笑容也端庄得体,然而弘历冷笑一声,指着地上跪着的娴妃。
“一月不到,便已有僭越之心,若是永璜当年一直由她抚养,今儿岂不是要长成不忠不孝之人。”
“皇上,臣妾没有。”
雷霆盛怒之下,如懿终于知道害怕,终于露出了活人的表情。
然而弘历不想听她辩解,捻着扳指把玩半晌,沉声道:
“娴妃乌拉那拉氏,犯上僭越,德行有失,即日起贬为贵人,幽居延禧宫两月,罚俸三月,静思己过。”
眼看如懿没有起来的意思,琅嬅抬手,想让宫女带她出去,然而如懿突然跪得笔直,直视天颜。
她依旧嘟着嘴道:
“臣妾的确无辜,但臣妾愿意禁闭,不让皇上为难。”
说罢,她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端庄优雅地拎着裙子站起来,戴着护甲的手像是炸开的菊花,一步一步走出了钟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