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敢就好,不然,这金簪,该没人替我捡回来了。”话音未落,熙宁从发髻上抽下一支金簪,扬手扔进衔池身后的沉沉湖水中。
&esp;&esp;与此同时,念秋狠狠推在她胸前,她向后一仰,跌进冰寒凄骨的湖水中。
&esp;&esp;岸上没人听见,念秋推人下去的那一霎,风声中依稀裹挟着极细微的一声,似是箭矢破空。
&esp;&esp;寒芒一闪,箭簇倏而近在眼前,衔池瞳孔一缩,铁器破开皮肉的细响清晰在耳边。彻骨湖水下,连痛感都迟了一瞬。
&esp;&esp;心肺像是被人伸了一双手进去,生生撕裂扯开。湖水涌上来那一刻,她本能地挣扎起来,但斜穿心肺那一箭太深,血流失得太迅速,她一点点失去挣扎的力气,缓缓向湖底沉下去。
&esp;&esp;昏暗的光线愈来愈远,湖底漆黑一片,周遭的寂静让人心慌。像万劫不复的深渊,坠不到底。
&esp;&esp;血丝从胸口蔓延开,慢慢蓬成红雾,似是水中的一袭嫁衣。
&esp;&esp;真的好冷,她从未这么冷过。
&esp;&esp;她好不甘心。
&esp;&esp;这短短一辈子,她像是只任人操控的木偶,一日日演着戏文。她挣不断身上束缚着吊起她的细线,甚至连戏唱到了哪一折都分不清楚。
&esp;&esp;本以为牺牲掉自己,就能护住她想护住的人,直至今日,她才发现自己天真得像个笑话。
&esp;&esp;意识彻底混沌下去前,许是满湖的红沉进了她眼底,她眼前隐隐约约又看见东宫最后那场声势浩大的火。
&esp;&esp;像她无数回梦魇所见。
&esp;&esp;可是这回,火光尽头那道熟悉的背影,竟朝她转过身来。
&esp;&esp;她听见他低声唤她,像过往三年无数次唤过的那样,“衔池。”
&esp;&esp;最后的挣扎倏而停了下来。
&esp;&esp;熙宁听着她扑腾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一口恶气终于疏散了些,正打算看她像条落水狗一般爬上来,便看见湖中涟漪一波又一波荡开的血色。
&esp;&esp;她惊愕不已,却还来不及反应,便听见念秋一声尖叫。
&esp;&esp;沈澈赶过来时,人已经被捞了上来放在岸边,雪白的中衣上全是被水晕开的血迹,原本就白皙的一张脸更是半分血色也无。
&esp;&esp;青黛伏在自家主子的尸身上哭,远远看见世子踉跄了一步,却猛地推开来搀扶他的侍从,朝这儿奔过来。
&esp;&esp;熙宁脱了簪,披了件衣裳跪在路旁,在沈澈经过时两手死死抓住了他衣袍下摆,似是不想让他去那具尸身旁边:“子安,我知道错了子安,是我不好,可今夜是你我大婚”
&esp;&esp;沈澈此时眼中耳中除了地上躺着的那人,旁的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清。他不信她会这么一声不响地死了,他要亲眼看过。此刻他只觉得地上跪着的女人聒噪得让他头疼,她拽着他,让他赶不到衔池身边。
&esp;&esp;沈澈一言不发,倏地从一旁的侍卫身侧抽出剑来,剑尖直指熙宁咽喉,一剑刺了下去——念秋离熙宁郡主最近,脸色煞白将郡主扑倒在地,堪堪避开那一剑。
&esp;&esp;熙宁身后立时便有从宫里跟她出来的侍卫拔剑出鞘,同沈澈的人对峙住。
&esp;&esp;熙宁推开念秋狼狈起身:“你为了她竟想杀我?!沈澈,你看清楚我是谁!今夜你若敢伤我,你以为宁禛还能顺理成章坐上那个位子?!”
&esp;&esp;沈澈早在她被扑倒而松开了拽着他衣袍的手时,便已经转身向衔池那儿,熙宁喊得歇斯底里,也只看见他的背影愈来愈远。
&esp;&esp;有侍卫小心请示沈澈:“世子,郡主这儿”
&esp;&esp;他没回头,只道:“太吵,把她拖下去,让她闭嘴。”
&esp;&esp;他话音刚落,两边登时刀剑相向,铁器相接声不绝。
&esp;&esp;沈澈充耳不闻,终于赶到衔池身边。
&esp;&esp;青黛跪着退开两步,只见他解下身上披风,动作轻柔地替地上的人盖在身上,又顺势收拢她,极其自然地将人抱入怀中。
&esp;&esp;周遭嘈杂,北风卷起厮杀和怒骂声,荡进湖底。
&esp;&esp;沈澈抬手,抚了抚她紧闭的眉眼。尸身冰凉的温度似是从指尖一路向上蔓延至心脏,缓缓将他冻结。他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神中头一回露出些无助的空茫。
&esp;&esp;处在京城正中心的涡旋里头久了,处心积虑走到如今,这一路来他算无遗策,眼见着大业将成,便以为自己有了通天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