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璟去了,她已经有一年没见过他了,他还是戴着茶色镜片的眼睛,靠在石台边,风把他半白的头发吹得凌乱散漫。陈江好像是少年白,四十出头,就白发横生了。
她走过去,轻轻叫了他的名字,陈江转过头,递给她一瓶啤酒。
中国人不能不庆祝除夕,过农历新年,这人来人往,就我们两个能庆祝了。
江璟接下酒,昂起头喝下去半瓶,这种啤酒量小,整瓶全喝下去也不撑。
换工作了?好像没有你的消息了。
我申请了博士,换了一份方便的工作。
难怪啊我也换了工作。
嗯?陈老师不当老师了?
当,来里斯本的孔院教书,你觉得这个工作会不会比我原来的工作轻松。
江璟微微讶异,应该不相上下吧
工作是其次的,主要是我在里约待腻了,考虑到你在这里,就来看看,我的葡语都是在巴西学的,没来过里斯本。
江璟警惕起来,又惊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陈江
陈江直言不讳:我觉得我们还挺投缘的,你要是对我有好感,我们可以凑活过一过,如果没有,我们继续喝完手上的酒,等新年来。
陈江身上充满了浪漫气息,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浪漫,是能对自己和别人都负责的浪漫,江璟承认自己有一点心动。她活过了三十,却从来没有被哪个追求者真正平视过,陈江没有男性天生高高在上的傲气,缺什么就最渴望什么,江璟不自在被他吸引。
江璟并没有当场给出答案,她把酒都喝光了,坐到高台上,看着被夕阳落日照得橙黄的陈江:上来坐一会儿而吧,陈老师,我们一起过新年。
陈江释然一笑,探着手坐到她面对的高台,耳边是特茹河温柔的潮浪声。
静静坐着,时间流逝。
江璟抬手看表,国内晚上十二点了,新年了陈老师。
新年好,小江。
江璟回他一句新年好,有一种坚冰融化的感觉,动容而奇妙,江璟冲动地想一直和这个男人在这里坐着。他明明没有多说什么,却能给她精神安慰,江璟不禁想要靠近他。
接下来的初一和初二,她都和陈江过的,André来找过她,看着江璟和陈江各自神情放松地坐在一起畅聊,完全将他这个客人忘记,他便突然问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二人都愣住了,停住说话,没有人回答,André气冲冲走了。发誓来年春节再也不来看江璟,这个漂亮女人,不可能喜欢自己。
结果下一年,他又来找江璟,那时候,他已经不需要多问,打开门,他们的默契不言而喻。江璟在这一年里爱上了这个比自己大江璟一轮的男人,江璟留André吃饭,他发现,他们已经同居了,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了。
江璟主动说:我们要结婚了。
在那个叫晏随的疯男人离开里斯本三年后,江璟要嫁人了,她言语间都洋溢着幸福,好像比他第一次在厕所碰见她时更漂亮了,她沉静了不少。
André不想给她祝福,草草吃了两口便离开了,他走的时候看了那个男人一样,世界上怎么会有完美的男人。但是江璟看向他的样子,简直就像陈江就是那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让人智昏的日子不会一直有,就在这一年,晏由生日那天晚上,江璟收到一封特殊的邮件,主题写着晏由三岁了,她问妈妈在哪。
江璟的呼吸几乎停滞,点击鼠标的手在发抖,她打开邮件,里面附了一张图晏由高高举起玩家在火炉边玩耍的照片。
晏由晏由
她的宝宝,她和晏随的女儿,她长大了
江璟盯着屏幕失控地流泪,陈江的听力极其灵敏,他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江璟不敢说话,她几乎认为陈江在冒犯她的隐私,对,她和女儿,是她最不想被人触及的情绪。陈江是外人,不管他怎么耐心问,江璟都抗拒回答,因为回答,他也不能和自己感同身受。
陈江只知道江璟从未对他有什么隐瞒过,如果她有什么不想说,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他走不进去,那个走不进去的地方令他沮丧,他还以为,他已经是江璟最特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