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过年,她的衣着还很隆重,金灿灿的衣裳配上头顶沉重的头饰,让人觉得有些不敢仰视的感觉,可人却还是淡淡的,那张清丽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既不难过,也不高兴,仿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祗,淡淡的什么都没有。
她慢慢走到床边,看了看我苍白的脸:“岳才人,你好些了吗?”
我木然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见我沉默着不开口,陆淑仪他们立刻恼怒起来,指着我道:“岳才人,你这是干什么?皇后娘娘亲自来看你,你不说起来请安,皇后问你话你也不回答,你要造反啊!”
“就是,太没规矩了!”
“……”
我依旧沉默着,吴嬷嬷他们急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皇后娘娘恕罪。才人她自从——自从那件事之后,身子一直很不好,精神也不好,请皇后娘娘饶恕才人失礼。”
常晴叹了口气,说道:“本宫都知道,不会怪罪的。”
“谢娘娘。”
吴嬷嬷他们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的站起来,就在这时,一个柔媚的声音又接着响起——
“皇后娘娘真的是宅心仁厚,可有的人却未必知道进退,否则,也不会有这回事了。”
这个声音像是一根针,扎进了我的心里,让我原本已经麻木的身体都开始抽搐着发疼,我一抬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最刺目的女人。
那天在清音阁,一身雪白的她宛若仙子,但今天却是一身明红色的长袍,越发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娇媚得好像春天的花园里最艳丽的牡丹,头上的金步摇不停的晃动着,被阳光照耀着发出一闪一闪的金光,刺人眼。
我平静的脸上微微的有了一丝裂痕。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颤抖,站在她身后的陆淑仪立刻说道:“贵妃娘娘说的是,怀着身孕的人还这么急着邀圣宠,也难怪这个孩子会……”
常晴回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胡说些什么!”
陆淑仪一听,急忙低下头去:“臣妾失言了。”
常晴说道:“本宫是让你们一同来看望岳才人,不是让你们来胡说的。”
“是。”
周围的嫔妃见她变了脸,都急忙起身应了,可是刚刚才一坐下,申柔却又淡淡的笑道:“要臣妾说,陆淑仪是心直口快,可有的话还是听得的。”
常晴微蹙眉尖,看了看她,申柔轻轻一笑,说道:“要说小年夜那晚,皇上原本是要去皇后娘娘的景仁宫的,不过是留了残步过来看看,谁知岳才人就把皇上留下了。也不知道是皇上太心疼岳才人了,还是岳才人太不知道进退了。如今孩子没了,皇后娘娘怜悯没有怪罪,可也不该由着她这样下去,可怎么给六宫的姐妹做表率呢。”
水秀他们站在床边,看了看那些嫔妃,又转头看了看我苍白的脸,急得都要哭了。
申柔继续说道:“许才人怀孕比她还早些,就知进退明事理,否则皇上这些天每天都去看许才人,怎么就没听见她的孩子出什么事呢?”
这时,朱婉仪朝四周看了看,问道:“咦,说起来,怎么许才人没有来啊?”
水秀急忙说道:“许才人刚刚已经来看了我们家才人,说了一会儿话,看见才人有些累了,所以就先会去了。没有和皇后娘娘还有各位娘娘一起。”
“哦,看起来许才人倒是有心。”
“什么有心啊,”陆淑仪冷冷一笑,说道:“刚刚碰到御膳房的人,听说皇上中午要过去陪她用午膳,所以才早早的来,早早的走吧。”
常晴皱了一下眉头,刚要说什么,这时,坐在她背后的刘昭仪突然大声说道:“你们看岳才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我的身上,只见我靠在床头,一丝殷红的血从唇边流了出来。
“才人!”
水秀吓得大叫了一声,急忙扑了过来,周围的人也全都围上来,七手八脚的护住我,吴嬷嬷手里拿着一张丝帕托着我的下巴,鲜血立刻将丝帕染红,可嘴里的咸腥还不断的往外涌,我抑制不住的咳了两声,顿时连雪白的衣裳都被染红了。
“哎呀,小心点!”
那几个嫔妃全都尖叫着躲开了,一脸嫌恶的表情,常晴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急忙回头道:“赶快去请太医!”
“是。”
芳草堂里顿时乱成了一团,不一会儿太医匆匆忙忙的赶来,给我诊脉之后又灌了一碗汤药,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吴嬷嬷他们吓得脸都白了,常晴看着我苍白的脸色也有些心惊,问太医道:“岳才人到底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岳才人这是肝气郁结,加上——流产之后的心病,才会吐血。不过吐出来就好了,微臣刚刚给才人看了看,倒也没有大碍了。”
“那她的身子呢?”
“这——”太医看了我一眼,有些为难的一抬手,请皇后走到了外间,虽然说话的声音那么轻,可我却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他低声道:“才人这一次流产,委实伤得重,只怕要静养很长时间,否则,这病根儿……”
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听到这句话,惨然一笑,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闹到了什么时候,又闹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了,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昏暗,睁开眼睛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的感觉到床头的烛火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