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刀子离开老坟台,沿着大路,不紧不慢往上官庄走。
这个时候,他已经离开老坟台一里路,来到了十字路口,往右是南老渊方向,过了南老渊,就是单城地界;往左二里路,是万马城公社,也就是万马城镇所在;往前一百米是小苏河码头,过了码头,向正东,再走一里路就是上官庄了。
正要走过路口时,白刀子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遥望老坟台,悠悠一叹,那个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地方,碑碣都没了,应该不会有人再来刨了吧?
念叨一句,他便转身,看向万马城镇的方向,淡淡的一笑,好像想起了什么,然后快步向前,走过路口。
镇上新开了一家羊肉汤馆,每次路过,他都想进去看看,羊肉汤到底是啥样的?
想想自己整天放羊,却没见过羊肉汤,白刀子心里有点烦,打定主意,下次再往镇上,说啥也得去看看……
正想着,路口东北角的炒货店里有人喊,白刀子,忙着呢?大晌午,看你急匆匆过去,也没敢喊你。
白刀子猛然惊醒,抬眼看去,原来是炒货店老板,于是高声回应,大过年的,你咋还不收摊,你这个老大哥,是赚钱没够啊!
炒货店老板和刚刚埋下的老姜,都是威门楼村的人,就在路口东南方向一里路。
白刀子看了看他,慢慢走到炒货店门口,小声说,老狼哥,你们村的老姜上吊,俺爹不敢去,俺二伯镇上没回来,只好让我去了。
老狼是他的绰号,意思是说他做事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狠到上头,就成了狼。再加上他本姓郎,渐渐就被叫成了老狼……不过,在这十里八村,也就只有白刀子敢当面叫,换了别人,不管是不是长辈,老狼马上就翻脸。
老狼一听,就懂了,也压低了声音,嗯,也是,咋着都得有个人,你爹不去是对的,万一有人找起来,你是个小孩,也没啥好计较的。
白刀子想了想,问他,狼哥,你觉着老姜这事有多大?
老狼沉默了半天,反问,刀子老弟,那,你觉着大人不敢沾边的事,会不大?他家里可是出现了日本字……
说到这里,他住嘴了,谨慎的四处看看,顺手抓了把花生递给白刀子。
白刀子捏几个花生,看看他,认真摇摇头,我不这样想,真要是那么大的事,那为啥没把他直接抓走呢?这就是说吧,这事还不一定到底是咋说呢。
老狼听了这话,微微愣,嗯?你这样一说,还真是有可能。
白刀子凑近半步,认真说,老狼哥,要是有人来打听这事,你可要给我说一声。
老狼一撇嘴,咦,你想的很周到,比我这个小老头厉害!
一听这话,白刀子猛一抬眼,盯着老狼慢慢说,老狼哥,我咋觉着你有啥事?
老狼沉默半天,带着伤感说,我狠了五十来年,干死过大马子,也弄死过小鬼子,唯独就怕没能力给老娘送终……
不等他说完,白刀子直接就打断他,哎,哎,哎,我说老狼,你上头了吧,大过年的,可不能念叨自己老娘啊!
老狼噎住了,讪讪改口,刀子兄弟,也就是你能教训我。
白刀子摇摇头,看看更加低的太阳,轻声说,真到那天,只要我活着,我去。
老狼立刻向白刀子拱手作揖,诚恳说,刀子兄弟,我信你!
白刀子转过身,没有阻止老狼,坦然受了。
老狼神情一松,放心了,轻瞄一眼房内的那炳小铜锤。
这十里八村还有个顺口溜,白刀子的嘴,老狼的锤……
白刀子看老狼一眼,放开声,行了,我回了。
老狼急道,等等,这个我也不卖了,没啥人了,你带回去,你家人多!你不要,就是
不看不起我。
说着,他便将竹馍筐里的花生倒进布袋,塞给白刀子。
白刀子接过袋子,笑了,狼哥,我要是扔下袋子,转身就跑,你过年能能安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