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柱在后小声道:“您老这不是已经出山来着了么?还再度出什么山,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哎唷。”原来被邓芸狠狠踢了一脚,才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邓芸赶紧道:“有师叔祖这句话,芸儿就放一万一个心了,本门的事原本就离不开师叔祖的指引教导,现在有您出来主持大局,是芸儿的不胜之喜,更是本门的大幸。师叔祖,眼下有些事不宜详谈,还是留待以后再说罢。”
这祖孙二人暗藏机锋的对话被杜若蕊一一听在耳里,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明了,微笑道:“付仙长的称赞若蕊万不敢当,想当年仙长的鼎鼎威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虽已过了许多年,我辈中人无人或有敢忘,若蕊在门中更是时时能听到长辈对您老英雄事迹的倾羡之谈,日子久了,自然对您老的貌相就会深印心中,虽是第一次见到您老,一眼能认出来也就不足为奇了,怎敢当仙长的如许赞可?”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付老人乐呵呵道:“老不死不过是多活了这么些年,还有人记着,当真是惭愧呀。什么狗屁的英雄事迹,现在回头一想,不过是当初小屁孩过家家时的玩意儿一样,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呀,呵呵,小女娃儿,你就别说出来红老夫的脸了。”
杜若蕊也未有兴趣当真将他的陈年旧事翻出来,只道:“那付仙长这次出山可是有什么要事,是否需要晚辈略尽棉薄之力?”直接便想问明他的来意。
听她说得客气,付老人是个大老粗,不知怎样答她,忽觉邓芸在身后悄悄扯了一下,便沉吟着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小芸儿硬要拉着我这把老骨头下山来见见新世面罢了,小芸儿,有事你去跟她说罢。”干脆撒手不管了。
邓芸踏出半步,盯着杜若蕊,道:“我们的来意想必杜小姐清楚得很,看来你在这里也很熟悉,如果你觉得方便,我们就在这儿谈一谈有关于许大路的事罢,你认为怎么样?”
 ;。。。 ; ;
第五十九章
杜若蕊一双妙目微微自她面上扫了过去,不置可否地望向一旁,露出的神色亦是似笑非笑,紧闭双唇只是不吐一词。
邓芸等了好一刻,犹不见杜若蕊有要说什么的迹象,心中蓦生怒气,侧行一步正视住杜若蕊的双眸,提高些许音量道:“杜小姐是不屑与我一谈么?亦或是觉得玄清门现下势孤力薄,在堂堂的器宗大门派中的高徒眼下不值得一顾?”
杜若蕊眼中讥色一闪而过,淡淡道:“不敢,邓掌门不觉得所言太过了么?暂且不论现在是谁人单势孤,只说玄门中子弟遍布天下,数千年来威名鼎盛,一直便以各宗脉龙头自诩,于世间自在逍遥惯了,人人皆礼让三分,又有谁敢低看一眼?更兼你身为一门之长,是门下众弟子的表率,邓掌门何必妄自菲薄,枉然坠了自己的威望?到时何以立足服众?没的损了玄清门的颜面。”她这番话锋芒甚重,所夹杂的嘲讽更浓,最令人挂不住的便是她对邓芸的语气中大有不屑之意,有如以上对下的口气。
邓芸脸色微青,心中羞怒交集,却知是自己适才一时错口失言,无论是眼下的处境,还是事关玄清门的情面,自己的这些话都不应当出口,只会徒然惹来他人的讥耻而已。只是说出的话犹如泼出的水,哪还能收得回来?自己天份颇高,平时眼高于顶,在门中十数年来,上面有师长宠爱,下边的众平辈无不对自己高看一眼,几时受到过丁点挫折?只觉天下虽大也尽可去得,凡俗虽乱亦可不畏其险,无有半分能让已所虑所惧。却不防对已爱护有加的师父卒去之后便如倒了擎天之柱,自己尊师先行交待的嘱咐之命暂行抛开恨仇,阐尽了心智方将门户众人之心隐住,这数月来为光大门楣,虽在外全力四处奔波劳累,门中境况仍是每况欲下,在江湖中的地位一日是不如一日,已是心力交瘁,自觉能力低下,愧对九泉之下的师父,自责极重,此番被杜若蕊言语深深刺激,心中顿时滋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悲苦自怨,偏又无言以驳,捏着粉拳半响作不得声,身子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杜若蕊见邓芸面上神情极其难堪,一张略显削廋的俏脸上不经意间迷惶、惘惑、悲艾、伤苦等心绪变化尽然表露无遗,肩膀轻微抖动,双拳的关节已是握得发白,眼内神色更是一息数变,不由得暗叹道:“拯兴发扬一门一派的责任究竟还是太重了,又怎么是邓芸一人便能承担得起的?谭观前辈,你所作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玄清门大变后不知有无数人在觊觎其名下当初建国时所分得的利益,想来这些日子她必定挨得极是艰难,唉,我这么做会不会犹如火上浇油,就此把她击垮?大路,你会不会认同我的做法?”忽然又想道:“谭观对大路虽是必有所图,但在h市时必竟对他另眼相看,礼遇有加,其后邓芸在自身困窘的情况下对大路的兄弟们也是竭力照顾,这份情大路一定不会不管不顾,我若是此刻落井下石,低头不见抬头见,假时相逢大路定会难做人。”心念转了数转,温言道:“邓掌门,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所说的话很不近情理?如果我的话于邓掌门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大家都就此揭过不提怎么样?”
邓芸也是极聪明之人,稍为稳下心情,迅速抛去心中的负面情绪,朝杜若蕊点点头示意心领她的好意,避而含糊道:“杜小姐,我们还是来谈谈许大路的事好么?”言语辞色已是相当的缓和。
杜若蕊哑然一笑,道:“邓掌门,你以为我们能代表大路作什么决定么?我不知道他究竟对你们有过什么承诺,虽然我相信他不会食言而肥,但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许多事,有些东西可能连他自己也把握不住。”说到这心里忽然一阵酸涩,轻轻在心中黯然叹道:“大路,我日日夜夜地念着你,你偶尔有没有想起过我?”她知许大路必定还未恢复神智,否则也不会连家也不知道回去。见她面色有异,话中更是有话,邓芸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跟他不是?”杜若蕊苦涩一笑,道:“实话告诉你罢,其实我跟大路也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了,你既然能找到这儿来,想必不会认为我是在撒谎罢?”见邓芸欲行再问,摇手道:“说这个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你如果真想知道些什么,还不如问这个白总来得直接明了。”邓芸蹙眉道:“你刚才还没问过么?现在问也是一样呀?”杜若蕊微微翕下长长的眼睫毛,轻声道:“你不会明白的,有些事我不想知道得太多,如果有必要,我想让他自己跟我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邓芸瞪她一会,大为不解地摇摇头,心想:“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么?为的还不是许大路身边那个叫什么齐可儿的女人,这有什么大不了得?”想起从资料上所见拥着许大路笑得极是甜蜜的齐可儿,没来由地大觉烦燥,不及细想内心怎会有这般反映,扭头望住边上的白胖子,冷然打量半响,沉声道:“你是叫白泰来没错吧?”
白泰来站在一旁,让二女暗藏机锋的对话弄得糊里糊涂,这时见进门便似一只好斗的小雌猫将苗头对住了自己,他此时的阅历比以往更是丰富数倍有余,一见便知这个娇俏的女子大有来头,虽情知不好惹,但给她这句甚冲的话问得大是有气,绷紧了胖脸回道:“鄙人正是白泰来没错。我现在正在会客,你如果有事洽谈请先跟我的秘书预约。”按下桌上的通讯话机叫道:“张秘书,请你带这位小姐出去。”
尹志安深受过邓芸之害,见这白胖子竟然敢这么对待这只母老虎,心中早就乐开了花,暗道:“胖子啊胖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真是苍天有眼哪。我看报,我看报,我看现行报,看这姑奶奶怎么对付死胖子,嘿嘿,真是爽呆了。”
邓芸柳眉一轩,眼里精光一闪,刚要大发脾气,眼角忽瞥见静立在旁的付老人衣角微有拂动,那尹志安面带诡笑地望向自己,眉稍耸动不已,似乎强行在憋着兴奋的神色,心中蓦然警醒,暗忖自己现在身为一派之尊,一言一行莫不铭在无数有心人的眼中,怎能做出有拂身份令人侧目的行迹来?明智地按住心头的不愉快,正要另行措词解说,身后一人忽然纵上来,指住白泰来喝道:“呃,死胖子你敢,唉哟,芸姐,你怎么又打我?”邓芸脸沉似水,叱道:“大柱退下。”怕他再做掉份子的事,指着房角的沙发沉声道:“坐到那里去,没我的吩咐不准乱动,也不许说话,过去。”张大柱嘴巴蠕蠕地咂吧两下,偷眼见邓芸的脸色极不善,摸着头灰溜溜地挨到边上正襟危坐。
邓芸再次望向白泰来,隔了两秒,忽道:“白经理,对不起,我心情不好,有什么得罪的请原谅,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尹志安眼见一场好戏还未开锣便息了火,大失所望,寻思这小姑奶奶今日怎地转了性?此时却又听见邓芸好声好气地向那白胖子赔了个不是,更是跌破了眼镜,大呼奇哉怪也。
陡见面前这女子面罩浓霜,眼中发出一道有若实际的寒芒来,白泰来不自觉地避开眼,心内大大地一跳,暗暗打鼓道:“不妙。”再见她身后的壮汉扑上前似欲动粗,唬得一张白脸又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