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上。
车子飞快地行驶,路两旁暗影里的白杨迅疾向后转移。将近九点多,大街上,车声,人声,都透过车窗清亮地在耳边响起。
车站已近。那一挂巨大的钟表威然悬挂在一块钟楼上,两旁的路灯象一盏盏昏黄的灯笼庄严地肃立,明月于当头高悬,绚丽斑澜的彩灯又一次在空中蝴蝶一样蹁跹起舞,斜耀着海棠的眼睛。
海棠推开车门,听见大街上清亮的各种混合声。趁着这满目华丽灿烂的夜灯,海棠再一次将这里所有的景物仔细观看。空中那傅留云的身影犹如再降神像一般,双目含情,脸上含着的笑容,却比平日来得更加情深意重。
海棠禁不住热泪盈眶。
这个人是爱她的。特别是刚才他看她那种绝望的眼神,已经把什么都清清楚楚告诉了她。其实,不是刚才,很早,他就已经明确地向她表达了。
他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为了让贫穷的她得到经济上的来源,他连一个兑钱的纸盒都要悄悄给她留着。他知道她是一个打工者。他想给她钱,却又怕别人说,只好借客人的小费送给她。为了让自己回家睡一个安稳觉,他多少个夜晚都替她扛着。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亏待她,他恨不得将他的一切都交给她,他要做的每一件事,就是要她明白,他心里装着她。但自己又何尝带给他什么?自己为了逃避他,只会傲然冰冷地待他。甚至为了报复他,竟幼稚地制造了那样一个电话,引来他疯狂的折磨。
就这样走了吗?就这样走了吗?
一段已经是刻骨铭心的爱,就那样随风飘散了吗?
还没有来得及表白,他想说,但她不肯给他。
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百转千回,竟不知如何去做了。
他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将刘蓓叫进了办公室里。
“蓓,你去将海棠追回来。”他什么也不顾了。
“9点20的车,现在已经9点15了,傅总,赶不上她了。”
“哦。”他点了点头,让刘蓓出去了。他迅速从椅子上弹起来,打起精神,出去钻
进了轿车。
轿车风驰电擎般地行驶,车站,人群拥挤。
当他屏着呼吸眼看着那列车驶出去的时候,他仍然希望这是一场梦。然而,随着列车哐哐响着愈来愈远,他才低下头,明白了这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什么都结束了。
他懊丧地回到车里,将头趴在方向盘上。良久,他又一次强作,才将车缓缓开走了。
她在候车室里看着他的车渐行离去,一阵泪眼模糊。真正使她没有上车的原因是她背包里一枚小小的胸针,那是一朵漂亮的海棠花。他托艳儿转交给他,他要这让这枚胸针来提醒她的心。
是无意间摸到的,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摸到它,摸到这颗心?
她抱着这枚胸针站在威严的大吊钟下热泪如雨。
记得那天晚上,她当着很多人的面乞求佛不要让她变成那条鱼,那时候,她很害怕,她怕的要命。如今,她终于明白了,当初她为什么会那样,原来她是迫切地想跳进去,鱼缸里原来有她所想要的一切,那才是世上最美丽的东西。她要去找他,她要回去找他,哪怕为他变成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