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院子外守卫的兵士大喝了一声。
“公主。”白兰看势头不对,想让花溪离开,不想花溪却道:“不能退。上去看个究竟。”此时再走,别人真以为她心里有鬼。她不再是那个孤女,她是西月的公主,是欧阳铮的妻子。她在外代表的不是她一人。
花溪走上前,冷声反问道:“皇家寺院妄动兵戈,你们意欲何为?”她虽然已经遵照大华皇帝的意思禁于兴善寺,但不代表她身为西月公主的尊严受到侵犯而忍气吞声。
一个身着玄色袍服腰系犀角带的高壮男子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拱手朝花溪道:“下官尹正见过静娴公主。只因天牢走脱一重犯,一路逃逸到了兴善寺附近。所以标下是奉旨前来搜拿,不当之处还请公主见谅!”虽是解释,可尹正的态度冷硬,丝毫没有因私闯失礼之处赔罪的意思。
一听到来人的名字,花溪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蹙,这人她听欧阳铮说起过,出身尹氏旁宗,去年异军突起,剿了东海一支海盗,颇受皇帝器重,破格提拔入京,任禁军副统领,年前又娶了泰王妃弟媳的庶妹,说起来他应该是尹元烨那派的人。只是这几日,大华皇帝在东山围场狩猎,身为禁军副统领的尹正怎么会没有随驾,而是出现在兴善寺?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本宫与尚华公主刚刚游园回来,就看见统领在此处兴师动众地搜查人犯,事先都未曾派人通禀一声,看来本宫这个和亲公主在你们眼中连平常百姓都不如了?还是统领怀疑本宫私藏人犯,所以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
花溪面色冷凝,看得尹正直冒汗,本来听闻这位静娴公主本是孤女,性格清冷,不喜交际,遇事能避则避,没想到也是不好惹得主儿。只是他奉命前来截杀,顺着血迹追了进来,万不能将人放跑了。
不想,花溪话音刚落,院中搜查的士兵出来了,看神情也知道没有搜到人。花溪冷眼瞧着,不忿道:“本宫来是为大华祈福,不是来受人欺辱的!来人,去请庄南太妃过来。本宫得让她老人家给评评理!”
尹正硬着头皮放软姿态:“公主息怒,事情紧急,标下也是担心公主和太妃等人的安全,才未及通禀。只是标下现下还要捉拿逃犯,事后自会向陛下的公主请罪!走,去别处搜查!”
尹正带着人马匆匆退走,白兰欲上前理论,被花溪拦下了:“无妨,让他们走!”她本来怕有人设计陷害,想早点送走这帮瘟神,这会儿没查到什么,赶紧走了干净,再去理论又闹出什么事来就难收场了。
人退走了,留下一院子兢兢战战的奴仆,花溪吩咐白兰和翠茗安抚好众人,自己先回屋里。
刚换了衣裳处理,忽地嗅到一股血腥气,让花溪的身子一僵,下一刻就听见有人唤了声:“花溪。”
柜子后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头发凌乱,衣衫上划开了一道道口子,赫然是尹承宗。
“尹大哥,你怎么……”花溪没料到,尹承宗在看到她的下一秒突然倒在她怀里。她将人拖到炕上,尹承宗腹部渗出的血迹吓了她一跳。
花溪蓦地一惊,莫非尹正要找的人就是尹承宗。
她急急走到门口,让人唤了白兰回来,又吩咐人不要打扰。
白兰进来后一看床上的人,便明白了花溪的意思,径直走过去把脉验伤,处理一下伤口,上了药:“郡王伤势不轻,奴婢还要再去寻些药内服。”
花溪看了看炕上眉头紧蹙的尹承宗:“恩,你自己小心,走时把翠茗叫进来帮忙。”
不知过了几时,躺在炕上的尹承宗猛然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屋顶,记忆里自己躲过暗箭沿着围场后崖逃到附近的兴善寺……后来避开追兵,好像见到了花溪……
“尹大哥,你醒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宫变(上)
甘冽似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尹承宗侧头一看,迷蒙的双眼顿时一亮,眼前明眸潋滟、冰肌玉容、皎洁如莲的女子不是花溪是谁。这才忆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来,围场受伤又有人追杀,硬撑着逃到了兴善寺,也是因为潜意识里花溪在此,她是自己相信的人,所以在见到她一瞬便放松了警惕,昏了过去。
“多谢花溪妹妹救命之恩”虽然花溪嫁给了欧阳铮,可尹承宗却从未叫过她嫂子。此时他想起身想谢谢花溪,不想扯到了伤口,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扭曲,哪里还有平日的风流倜傥。
花溪扶他坐好,忍不住笑出声来,“得了,快躺着吧你不陪着皇上围猎,倒有功夫来我这小院做客?”
除了脸色苍白些,尹承宗倒是恢复了他那副慵懒的模样,他笑望着花溪,勾勾唇角,无奈道:“本来是去围猎,不过打着打着给人当了活靶子,苦命——八成是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太招人眼了……哎这不,兴善寺离围场近,我就跑到这里看看妹妹。”
花溪被尹承宗逗乐了,不过看他不想多说受伤的事,她便没多问,只道:“你这伤白兰说要歇个三五日才能下床。这屋子我让与你了,赶明儿你这个大华皇家第一富豪可要好好谢我”
“那是一定,就算没这事,我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尹承宗就着花溪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抿抿嘴,“可这皇家第一富豪的名头可轮不到我头上,文宣可不比我穷。”
花溪俯身掖了掖尹承宗的被角,清雅的莲香萦绕鼻端,不再是熟悉的橘香,但更适合她的性子,尹承宗一阵恍惚,那温柔动人的脸离自己这般近,明明触手可及,却有心无力,还有不能……心中蓦然一痛,这般温馨相处终究维持不了多久,剩下的只有遗憾。
尹承宗暗嘲,若是自己没那么多顾虑,没那么看重权势,也许她早就是他的人了。曾寄希望于她不会那么早嫁人,可没想到,一场战争,她便已为**。若换做别人,他也许还会争上一争,可她的丈夫是欧阳铮,他最好朋友、最重要伙伴,他曾经承诺过永远不会背弃的兄弟,叫他如何去争如何去抢?他做不出那背信弃义的事来只能太息,终还是错过了……
他这一失神间,花溪已站起了身,“你先歇着,我让人给你弄些米粥来。这里离后山菊园近些,那边有一处储存杂物的僧房,尹正他们若是再来,你可以去那边躲躲。”
尹承宗回过神,点点头,脸上不复调笑的神态,多了几分怅然和哀痛。花溪没去深究,只当作没看见转身离开了。
过了五日,尹承宗终于可以下地了。花溪这几日可没少找借口挡尚华的驾,而上京传来了承郡王围猎落崖失踪的消息,她询问尹承宗的意思,看他有何打算,毕竟他呆在自己屋里也不是长久之策,时间长了总是会让人起疑的。
“你受了伤,每日清汤寡水的,又不敢在厨房里给你张罗补品,只能偷着炖点燕窝。本来若就我一人在这里,你住多久都无妨。可这两日尚华被我挡了两回了,长此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说着,花溪便将炖好的燕窝递给尹承宗,“文宣知道你在这里吗?还是你要瞒着所有人演一出‘诈死’?”
她可不觉得尹承宗没法子与外面通消息,自己有半日不在院子里,留守的暗卫只剩下一人,而且她特意吩咐过不必拦他与外面通消息。本以为三两日,尹承宗就会走,不想一连五日,他都未曾提过离开之事。花溪不明白,他为何要一直躲在自己这里。
尹承宗一听,眯着眼点头笑着说:“知我者花溪也”往日他看似逍遥,其实日日在谋划算计,为了实现在娘亲坟前立下的誓言,他一直不断努力,身心压抑。而这四五日养伤,她每天都有半日时间陪他说话聊天,谈天说地,给自己解闷。每每看着她如花的笑颜,他心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花溪一愣,看来自己没猜错,他真要“假死”,打趣道:“你这一去,我代表西月上表吊唁,倒是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去和文宣团聚。”她隐约猜测文宣所说的那个人也许就是尹承宗。
刚想到此,只听见尹承宗道:“我昨日已经和文宣联络过了,再过十日,上京必有‘死讯’传来。”
“他现在何地?”许久未见欧阳铮,虽隔几日有信传过来,多是些问候或是思念的话语,并未多提及外面的情形。花溪知道,欧阳铮是怕她担心。
尹承宗吃完了一碗燕窝,将碗递给白兰,“他这两日坐镇西山大营,忙着寻我这个郡王。”
“你们要……”话没说完,她就闭了嘴,动手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原以为尹承宗在朝堂上有别的打算,要给泰王或是平王一击,没想到却是自己要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