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瞧见红柳若有所思,也懒得再揣测红柳的心思,骨子里不安分的人得了教训能收敛,可一旦再有机会,势必按耐不住。红柳便是如此。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至于红柳如何做,走错了、走对了,那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拦是拦不住的。
花溪理好了绣线,红柳小心地应了声“省的了”,就赶忙离开了。
圣旨下后第三日,洛东王派了族兄陈寅来议亲。虽是侧妃,但是皇帝下旨赐婚,除了进门不走正门,不拜父母,不着正红外,像采纳、纳吉、亲迎这些常规的礼数都是不能免。陈寅象征性地问了名,然后要走了韵宜的生辰八字,算数完成纳采了,只待回去文明吉顺算日子下聘。
六月初五,洛东王府下聘,婚期定在十二月初十。纳征礼结束,韵宜的婚事便算彻底敲定了。二老爷幕继孝给府里上下一人打赏了八钱的银裸子。韵宜也是春风拂面,笑容越发温和可人。老夫人免了韵宜日常的请安,要她专心备嫁,好好绣嫁衣,而其他的陪嫁用的绣品老夫人请了上京最有名的喜铺一起置办。
晚间,因为有喜事,众人聚在老夫人的荷香院用了饭才各自回院子。
三夫人陈氏一回屋就跟三老爷幕继仁抱怨,“你看看,那吹班足有十六人,听说都是洛东王府家里养的,还有你瞅见那聘金没,足有五大箱……虽说洛东王府交了军权多年了,可你看着气派,这才是纳侧妃,当初纳正妃还指不定什么样呢。啊呀,咱家韵宁要有韵宜嫁得一半好,我也知足了。”
幕继仁不说话,闷着头拿了本书乱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陈氏撇撇嘴,“明明就不是做文章的材底,翻那些个劳什子作甚,装模作样地翻了半年,也没见你看出个花儿来?”
幕继仁心中何尝不郁闷,难道他想看?可如今除了做这个不被骂外,其余他还能做什么?
幕继仁不是个爱上进的,又是最小的儿子,老侯爷和箫氏难免溺爱宠纵。
后来靠老侯爷庇荫,得了个虚职,他也整日在外面胡混,过得都是那种走马斗狗的“滋润日子”。可等到老侯爷去后,府里大哥当家,又是孝期,哪里有闲钱让他去玩乐,加上承爵的事情摇摆不定,他被箫氏拘在家里。
现如今,大哥承了爵,二哥的女儿嫁给了洛东王世子,幕继仁什么没捞着,反倒在这里听妻子数落,胸中越发气闷。
陈氏见刚刚幕继仁没听自己说话,心思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眉头一皱,“喂,你听我说了没有?”
幕继仁抬起眼皮不耐烦地睨了陈氏一眼,“什么?”
瞧见幕继仁这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陈氏不由火大了,“你说说你个不成事的!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等到明年孝期满了,说不定给批个留勘待用……到时候咱们在这府里只怕越难过了……为了个贱蹄子争风吃醋……”
本来一下子日子天翻地覆,幕继仁已是不自在许久了,不然也不会去逗身边的丫鬟,闹得一时忍不住吃了窝边草,出了锦绣那档子事。而那以后,箫氏气恼,更是让陈氏看他看得死紧。幕继仁过得越发不痛快。今日他再看见洛东王府下聘的气派,心里不住冒酸水。这会听陈氏子耳边叨叨,邪火噌一下窜了上了,一拍桌子,“我争风吃醋怎么了?”
幕继仁突然起身大喝,把陈氏给吓住了,瑟缩地看着幕继仁闭了嘴。
幕继仁恶狠狠地瞪着陈氏:“你瞧瞧你这泼妇样子……有本事别在老子耳边叨叨个没完!你要能叫老子争回风吃回醋,老子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陈氏哪能想到幕继仁竟然将她和青楼歌女相提并论,气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忍不住哭着大骂:“你,你个混账!你个没良心的!不是我替你兜着,你以为就你做的那些事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那姒夫人早就是泰王的人了,只是瞒着楼里的老鸨……可恨那贱人背地里还与你纠缠不清,若不是我早当机立断……”
“你,你说什么?“幕继仁没想到自己失了美人,竟然是陈氏背地里使坏,目光越发狠厉,”闹了半天,这事都是你从中作梗!”
陈氏一时最快说了出来,索性豁出去了,一股脑地都发泄了出来,“是!那晚是我让人诓了你回来,引了符三区插了一杠子。若不是他当时将人带走,泰王的人晚了一步,到时候被抓的就是你!你以为符三是因为你才送那贱人进王府的?错了,符三是察觉不对,当即就说是赎人献给泰王的。”
陈氏出身不是豪门,却也不差,她爹爹曾任殿前督指挥使,年轻时曾救过上京青帮得以为大人物,所以上京三教九流的消息陈氏若真想打听,那十有八九得来的是真消息。
幕继仁虽然对她的话信了大半,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一张嘴长在你身上,由得你随便编得天花乱坠。哼!”
外面悉悉索索有人走的。
幕继仁知道今日的事定会传出去,难念又找来老夫人一顿骂,不禁又气又恨,烦闷不已,便不想再呆在这屋里,转身欲推门离开。
陈氏忙抓住她的衣袖,“话没说清楚,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用不着你管!” 幕继仁低头看见陈氏那张哭花的脸,一脸嫌恶地甩开她的袖子,夺门而出。
陈氏被幕继仁甩到了地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
第六十五章 后话
上京城南昆玉河蜿蜒十几里一直延伸到外城太液池止。入夜,遥望河上火光点点,等走近河岸才发现那是河上往来的花船,琴笙鼓瑟之声从河面上传来,时而有莺歌燕语相伴,那五光十色中便是无数夜游人的温柔乡。后半夜,那些花船就驶离,喧嚣隐没于沉沉的夜色之中。
临近天明,河面上起了轻雾,一直蔓延到城中。
吧嗒吧嗒,马蹄声越来越近,只见一辆马车正踏破晨雾往正阳街的方向而来。
“吁——”一声长喝,接着马儿的嘶鸣声,马车一阵晃动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