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响,一盏猛虎下山冰灯应声而碎。走在靠前的琼枝吓了一跳,花溪忙将她往后拽了两步,侍卫们便已经将二人围在中央。
幸而那猛虎冰灯不大,而在旁观看的众人在灯碎时也都及时躲了开,并无人被受伤。
花溪往前一瞧,发现冰堆里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人,头上破了口子,脸上满是血迹。
旁边窜出来两个人冲到了那伤者跟前。
一穿青色衣裳的男子大声叫唤:“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
另一人穿黑色长衫的则红了眼冲着人群中喊道:“你小子有种报上名来”
这时,从对面人群里走出一男子,年约三十,生得彪型体壮,身上穿着鸦青直裰,外面罩了件赭石无袖短褙子,头发用葛巾包起,国字脸,宽眉阔目,五官普通,但鼻子生得英挺,眉宇间带着几分煞气,穿的虽然平常,但神情气质倒像是久经战阵的将士。
“都锦。”男子口中干净利落地吐出两个字,望着对面大吼之人的眼睛冷漠如冰。
那黑衣男子一个哆嗦,原本的气势生生被这两个字压了下去。
“赶紧的,先扶着大哥去医馆。回头再找这厮算账。”青衣男子叫上黑衫男子扶起那冰堆里受伤的男人往人群外走。
那黑衫男子不忘回头朝都锦喊道:“你等着,爷爷们明日再找你算账”
都锦眼睛一眯,一眼不发,疾跑两步,飞起一脚朝那黑衣男子踹了上去。在众人的惊愕声中,那黑衣男子向前扑去,顺带将身边的青衣男子和那伤者一并带倒。
“哎呦——”黑衣男子哀嚎道。
那青衣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将伤者背到了身上,啐了一口躺在地上乱滚的黑衣男子,“混账,叫你多事还不爬起来走”说完,自顾自背着人先走了。那黑衣男子挣扎了起来身,扶着腰,惊惧地看了眼都锦灰溜溜地窜出了人群。
三人走后,那都锦走到了对面的摊位旁,抬头问摊主:“刚才那灯可还有?”
受了惊吓的摊主直摇头,“这是江南杭州府匠人造的,成本高,小人就进了这一盏……”
都锦不舍地看了眼地上被踩得稀烂的花灯,给摊位上抛了一锭银子,转身离开了。
琼枝早就撩开斗篷看热闹,见人都散了,朝侍卫使了个眼色,“去打听打听。”
侍卫问了那摊主,回说刚刚那位都锦选了盏九品莲花灯,半路杀出了三人,其中一人说自己看上了那灯,要都锦相让。都锦不肯,一言不合,推搡间那灯便掉了地,被毁了。都锦就动手打了那人。那三人据说是这一带的街皮子。
“为了一盏灯打了起来?我还倒什么大事呢。”琼枝一下没了兴致,“听口音,都锦像是岐州那边来的。”
花溪没去过岐州,但一直对外称是岐州人士,琼枝这一问她倒没敢正面回答,只说:“许是给做官的。”
琼枝眨眨眼,“你如何猜得?”
花溪答说:“他脚上穿着官靴。”
“哦还是你仔细。”
“天不早了,我要回程府去了。”
琼枝先送了花溪回到程家,自己才回了长公主府。
元宵冰灯会的事花溪不甚在意,第二天便忘了。只是没想到刚过了五日,她却又听到了“都锦”的名字。
二十那天,花溪去了洛东王府看韵宜,顺便送了些香脂过去。韵宜的精神比上回见好了许多,花溪坐着陪她说了会儿话,看她困乏了,便起身告辞。
等回了程府,慕向卿也刚从慕家回来。
“……大夫人说厉王妃给韵宁说了桩亲事,三哥和老夫人允了,三嫂不愿意,闹腾了一上午……”慕向卿抚额叹气,“整日里没个安生”
花溪问道:“说的是谁家?”
“都锦。原先是西北路军左秉正都监手下的郎官,左秉正正月里升了安抚使,这都锦则任了岐州刺史。”
都锦,不就是那夜在冰灯会上为了九品莲花灯打人的那个男子。花溪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就听见慕向卿又道:“祖上不是望族,父亲原先是小将官……现在家中只有一老母。这家世是差些……人却前途无量,要配韵宁也还说得过去。只有一点,那人今年二十九,原是娶过妻的,妻子过世五六年了……”
也难怪三夫人不会答应,这嫁过去还是个填房。只不过这亲事是厉王妃提的,要拒绝怕也难办了。
花溪问道:“后来如何了?”
“还能怎样?厉王妃提的,老夫人、大哥和三哥还能驳了去……哎,韵宁哭得死去活来的……”
慕向卿这么说,那事已经定下了。
“那都锦家中可有妾室和孩子?”
“哎,有两房妾室和一个五岁大的女儿。”慕向卿已经不知道今日叹了多少次气,饶是她平日不大亲近这外甥女,但听说草草订了这门亲事后,也是惋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