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后,薄野信留给暗卫们陆续都回来了,损失了两人。而后的日子里,花溪就在小院住下了。白兰和翠茗一直陪着她不出门,日常需用都是看院子的老仆纪大爷出去采买。
过了两天,暗卫传回消息,那夜步军统领衙门指挥使被人暗杀。包括信王府、贤王府、志都王府等府邸外都已有御林军把守,美其名曰“保护”。 而另一边,莫罕王的军队所打的旗号已经从“祭拜先王”改为了“勤王护驾”,眼看大军压境,荀皇后出面,两位王子摄政,直到天都危机解除之后,再择一登位。薄野宗扈的死,让薄野宗扉背上了杀人的嫌疑,所以朝中多数人陆续开始倒向了薄野宗启,朝廷看似团结对外,但内里实则波涛暗涌,借乱局排除异己的争斗不断。局势日益紧张,每天都会有大臣被关押或是被保护,大战前压抑的阴云笼罩在天都城上,每日都会有官军打着征兵的名义来搜查,花溪每天都有一段时间实在暗窖中度过。城门口不断有人想逃出城去,后来发展到越来越多的人想离开天都,造成了城门口处日日混乱不堪,最后在上头下了一道谕旨,砍了两个人后终于平息了。
八月初一,莫罕王兵临城下。而原定于这日启程的大华使团,早因为成武帝的驾崩,已经提前离开了天都。
花溪在睡梦中被外面乱哄哄的哭喊声吵醒,花溪知道,莫罕王的军队来了。
花溪起身,出了屋子,天空乌沉沉的,似乎被肃杀侵染,站在院子里隐约能听见城外战鼓声,一旁打扫的纪大爷弓着背,拄着扫把,轻叹了句:“一打仗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白兰从外面回来,直接叫翠茗收拾东西,“横将军败北身死,莫罕王军队围了天都城,城中兵力不够,估计撑不过二十日。现在城里流民已经开始抢铺子了,翠茗你赶紧收拾东西,纪大爷去准备干粮,万一破城,大家先进地窖躲躲。”
“父王和五哥呢?”花溪心焦,这几日宵禁,一直没敢轻举妄动,根本不知道薄野信和薄野纪行的消息。
白兰道:“贤王和王爷都上了城门坐镇……王爷吩咐奴婢要保护好郡主。上次没能送郡主出城,这次奴婢拼死也会保护好您的。”
哭声、叫嚷声、打骂声……走入地窖躲避前,花溪整整十日沉浸在这种肃杀的气氛中,心里躁动不安渐渐放大。
战事并没有如白兰她们料想的一样,天都守军养尊处优惯了,不比莫罕草原上拼杀出来的战士,光这份气势西月王都的这些人就输了,所以这一仗只打了十日,最后因为西门守将投降而使城门洞开,莫罕王的士兵直杀入城来。
士兵在城中大肆抢掠,因为宅子地处平民区,加上有暗窖,花溪等人总算逃过一大劫。
花溪心里仍放不下薄野信,白兰熬不过花溪的纠缠,只好又趁乱出去打探王爷的消息。
过了大半天,白兰才偷偷摸了回来,肩膀上还受了箭伤,“郡主,王爷中了暗算,被毒箭射中,被送回王府救治,此刻……”生死不明。白兰不敢往下来说了。
花溪大惊,“不行……我要回府去看看爹!”
第211章 定乱(上)
白兰劝阻道:“郡主,奴婢知道您担心王爷。只是现下城里太乱,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您有个万一,奴婢无法跟王爷交待。墨九已经回信王府了,随时会送消息过来。”
花溪冷静下来,“让出去的人小心,王府的情况随时告诉我。”
白兰说得没错,当初爹要送她出城,虽然没能出去,但他也是早早就准备了地方供她藏身,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突发情况。她不相信久经风雨、深谙权谋之道的父亲会这么轻易招人暗算。现下城中局势混乱,自己贸然出去说不定打乱了他的计划。父亲不会有事的!
饶是自我安慰,花溪这一日还是在担心焦虑中度过。直到夜半时,城内还是乱哄哄的,莫罕王的军队陆续退出城外驻扎,而花溪暂住的小院里来了一位熟人。
“五哥,你怎么跑来了?”看着一身莫罕军打扮的薄野纪行,花溪不由愣了愣,短短数月里,薄野纪行褪去了往日的随性洒脱,花溪觉得那个鲜衣怒马、游戏人间的少年一下子变得成熟沉稳起来,眉宇间更多了几分凝重。
听花溪一问,薄野纪行肃道:“我来带你出城。你换了衣裳随我走。”
“我爹呢?上晌白兰说他中了毒箭,现在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事了?”花溪心焦,眼巴巴地望着薄野纪行,想要知道薄野信的消息。
薄野纪行看着眼眶已经有些发红的花溪,宽慰道:“别急,六叔,没事。虽说有人背后放黑箭,不过六叔早有准备,只是受了轻伤。”
花溪听罢,心上一松,“我心神不宁了一天,生怕爹有个三长两短……暗门中出了内奸,爹定是不放心,所以才透露假消息出来……”
薄野纪行点点头,“正是。六叔查出薄野宗扉暗中跟莫罕老鬼有牵扯,而薄野宗启似乎也不简单。为先帝的死与莫罕王有关……六叔本想借储位一事让两人互斗,好让那人露出马脚,却不想莫罕王提前动手了……东南、西南两路军驰援不及,六叔只好诈死,引莫罕军入天都,看看他究竟支持的是哪位。”
现在薄野宗扈已死,薄野宗扉和薄野宗启也撕破脸了,最后登上帝位的只有一人,而另外一人即使是同父同母亲兄弟,只怕也不会好过。那么,莫罕王最后扶持谁上位,谁就是和他真正联合之人。
花溪想清楚其中关节,抬头看着博野纪行,“爹是不是想趁着今夜莫罕军撤防之机出城。”
薄野纪行笑了笑,“小十三聪明。今日出城后与东南军汇合,在莫罕立足未稳时反攻天都。”
薄野纪行催促花溪赶紧换了莫罕军服,等她换好了出来,却看见翠茗还是一身粗布常服,而薄野纪行正与她交代什么。
花溪蹙眉问了一句,“翠茗,你怎么不换衣裳?”
“郡主,奴婢不像白兰会武,跟着您混进去,只会拖累贤王和您。刚刚贤王已经答应奴婢,送我回信王府。您不在了,那些人不会与奴婢为难。奴婢刚好和木樨有个伴儿,等王爷和您凯旋……”翠茗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没有惶恐害怕,没有哀戚埋怨,只是与花溪对视的目光里透着一丝担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丫鬟。翠茗是萧老夫人给她的,但却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这些艰难的日子里都是翠茗陪着自己。两人一同经历过这么多,一想到现下分开之后,还不知何时再见,花溪心中难过不已。
“……都是我拖累了你。你若没跟着我到西月来便不会陷入险境……当初你跟着姑母,现在说不定已经找个老实稳妥的人嫁了,不必跟着我担惊受怕,哎!”花溪很清楚这不是翠茗的意思,而是薄野纪行的。纵有不舍,但也知道形势逼人,薄野纪行会如此也是人之常情,她有些后悔带翠茗她们来西月。
“姑娘——你不必自责,路是翠茗自己选的,怪不得任何人。况且,翠茗跟着姑娘从大华到西月,进过皇宫住过王府,值了……”翠茗唇角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我相信,信王和贤王一定能打赢的,所以很快,我就能和姑娘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