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西言瞪了一眼点烟的刑墨雷,说:“……没什么事,打扰您了。”
刑墨雷极不耐烦说:“什么没事?你不是想知道胡炜是我什么人?你问他,他最知道!”
并不陌生的名字,梁宰平懒散散去拿水杯,喝了一口水才问:“你不知道胡炜?”
佟西言嗯了一声。
哦,原来是闹小别扭了。梁宰平笑说:“你师父这保密工作做的,胡炜做副院长都两年了,你们哪能不碰面啊,早该跟你说了嘛……”
梁悦要睡了,偏偏家长一直讲电话,烦得他张嘴就咬。梁宰平闷哼了一声。
佟西言听得清楚,忙问:“您……没事吧?”
梁宰平没理他,他去拿梁悦抱着他腹部的手,轻声哄他:“自己睡,爸爸听个电话。”
佟西言一听就知道电话打得不是时候,吵着人了,午睡从前是梁悦的习惯,现在是他们俩共同的习惯,他准备要挂,梁宰平却已经走到外面起居室来了,也终于不再是刻意压低的声音:“胡炜啊,原来刚来恩慈的时候是跟你师父那一组的,跟了两三年,后来因为一些小事调去一院了。他跟刑主任投缘,张口闭口的叫师父,他是不是见着你叫你师弟了?别多想,你师父从来没有收过他。”
佟西言有些脸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内疚。这么多年这位老领导是越来越和蔼了,像这样让他放弃午睡来劝架,从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他怒瞪了一眼刑墨雷,对电话里的人道歉说:“打扰您休息了。”
梁宰平挂了电话,想想好笑,都什么岁数了还吃醋吵架,这师徒俩还真是有情调。
刑墨雷看他收了线,一把夺过手机说:“我说的怕你不信,他说的你该相信了吧?”
佟西言默默看他发动车子打方向盘继续上路,突然问:“他为什么调去一院的?当年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恩慈才没有任何人提起这个人,他现在是一院的副院长,如果他一开始毕业先到的恩慈,那总会有人说起。
刑墨雷掌着方向盘认真看前方,脑子转得快赶上计算机了,被佟西言一语戳破:“不要跟我说瞎话。”
刑墨雷苦笑连连,只好坦白:“……他快结婚的时候,他的一个女病人怀了他的孩子,对方找到梁宰平办公室,要讨个说法。”
佟西言呆住,这故事情节也太像了吧。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这是钱摆不平的,对方家长要拉他去派出所,这是流氓罪。还有他的未婚妻和丈人一家,都要拆了他的骨头了。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医院里现在没人说起?因为胡炜的未婚妻是王玉书的女儿,就是现在的小儿科副主任王奕。”
佟西言睁大了眼睛。
刑墨雷没想要去翻当年的这段往事,他很少想从前,可这一回佟西言让他把细节都一一想起来了。胡炜大学毕业经人介绍到恩慈工作,两三年的工夫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而且与人相处很有门道,是个出挑的小年轻。当年这门亲事是梁宰平做的媒,事情一出,不光是王玉书,连梁宰平也是拍案大怒,那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这是大丑闻,要是闹大了,不但胡炜本人要拘留,整个医院都要被人笑话。
量他胡炜再玲珑,到底年纪不大,弄出这么大的事,自己早就吓得没了主意。毕竟跟了他两年了,平时很谈得来,有些个旁门左道刑墨雷都还是跟他见识的。所以他有心帮他,在梁宰平面前瞒着王玉书求人情,梁宰平也有自己的考虑,胡炜的父亲跟他有交情,不忍心儿子名誉扫地。事情难办,所幸梁宰平背景深手段又了得,上下打点了关系,才把胡炜弄到一院去做了一名外科医生。跟王奕的婚事也吹了,立刻改娶了那名女病人。
因为怕王玉书要介意,梁宰平特意把自己抬出来做借口,说是刑主任亲自去市局求人情了,刑主任路子广啊。
就这么着,王玉书很长一段时间都对自己怀恨在心,一直到梁宰平又给做了媒,王奕嫁进了市委大院,这才消了这段恩怨。
刑墨雷之所以没有跟佟西言提起这个人,一方面是当年梁宰平拿他做了挡箭牌,另一方面,胡炜刚到市一的时候,主治的职称干的是副主任的活儿,根本应付不了,夜班有急诊他吃不消,电话打到刑墨雷这里求救,跨院做这种事,刑墨雷自己要背很大的责任,一旦出事不得了,可他通常都仗义相救,就像梁宰平说的,臭味相投,看见胡炜他就好像看见自己。
这种情况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胡炜慢慢硬气起来了才停止。
这事儿要是让佟西言知道了,那这日子,还真就没法过了。
佟西言听着这段前情背景,表情一直都是睁大眼睛的惊讶状,一直到刑墨雷说胡炜娶了那位女病人,他才松了一口气。他想起了柳青,又来气了,瞪着刑墨雷:“这么说来他也算是敢作敢当。”
刑墨雷嗤鼻:“没几年就离婚了,他现在的老婆是第三任,市一院的手术室护士长,他还在做大外科主任时勾搭的,我跟你打包票,这会儿他去了行政,三年之内,肯定离婚换老婆。”
佟西言顿时无语,原以为刑墨雷已经算是禽兽了,没想到还有个禽兽不如的,怪不得整个医疗系统里都臭名昭著。
刑墨雷说:“就这样的人,你吃什么醋?早跟你说了他没个正经。你要是把他的话当真,那就真是傻瓜蛋喽。”
佟西言问:“他去了一院之后你们还交往的很密切?”
刑墨雷烟灰掉裤子上了,连忙拍,视线又不敢离开正前方:“咳咳,哪儿啊,你没听他说呢,好几年我都没见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