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子上站岗的士兵似是觉察到有什么东西从头顶略过,忽然抬头望天,却并没有看到什么。摇了摇头作罢。
青印试图落地时,速度太快刹不住,滚了半条街才停下,趴在地上哼唧了好半天。慢慢扶着腰站起来,四下里张望一下,发现前方不远处便是自己的家。
慢慢走近那高高的门楼。沉重的大门紧闭,门上铜环已是绿锈斑斑,应是久已无人出入了。在门前阶下站了一会儿,绕到一侧围墙边,轻盈攀墙而入,落入院中。
荒凉寂静的深宅大院。目光所及之处,深草萋萋。被鲜血浸透的土壤已散尽了血腥气,却让草木生得格外茂盛,暗夜中,尤显阴森。看样子,自灭门案发生之后,周家大院虽是空着,也再没有人来居住过。是啊,任谁走进来,都会觉得每一步会踩到遇害者的血迹,空气中似飘荡着不散的冤魂,谁敢进来居住?
青印站在落脚处,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大院,只觉得心口瞬间绞痛起来,腿有千斤重般,挪不开脚步。站了一会儿,缓了一缓,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慢慢向前走。
暗夜荒园,鬼宅凶地。少女纤细的身影孤单穿过昔日的故园,笑语永寂,温情不再,只余这凄凉无比的一幕。
她不敢去看昔日里与娘亲同住的屋子——娘亲就是在那里遇难的。径直去往父亲周亦书的书房。在她的记忆中,整个大宅院,除了祖宗祠堂,书房是唯一严禁出入的地方。
周亦书对她十分宠溺,饶是如此,也从不让她进到书房中。事实上,除了当时掌管家务的周亦书,任谁也不许进去。就是下人们清理打扫,周亦书也必然在旁监督。按常理讲,书房虽需清静,但严格防范到这种程度,未免太过了些。
自从五年前在林府中时,舍三爷说出那句“周家的稀世珍宝”,青印前后思量,如果周家藏有珍宝,那也许就会在书房之中。
书房的门窗内黑洞洞的。她伸手推开油漆斑驳的门时,她的心中没有惧怕,只有溢满胸间的悲凉。书房内漆黑一片,她却因为有夜间视物的异能,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事物。
四处蒙尘,蛛网络络。她在书房中慢慢踱步,四处细看。
慢慢走近父亲的书案前,手指在桌沿上轻抚过,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险些忍不住要溢出泪来。目光扫过案上,看到一本册子,拿起来抖去灰尘,打开翻了一翻,原来是当时周府的各屋人员名册。熟悉的姓名字迹依然鲜明,人却已不在。心中酸楚难当。把册子揣进怀中,也当作个念想。
扬了一下脸把涌到眼眶的泪意压了回去。哀悼是要的,却不是今夜。
今夜她是来找东西的。具体要找的是什么,她却也不知道。这里看上去就是个雅致的书房,无甚特异之处。目光最终落在书案上——这书案竟是由一整块光洁的异型玉石雕成,呈上宽下窄的不规则形状,浑然天成,颇有意趣。只是用玉石做书案,伏案读书时手臂不会冰到吗?
手沿着书案的弧形侧面慢慢摸,忽然摸到什么异样,停住了。伏下身子细细看去,只见书案朝里的这一面的中间,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右手掌印的形状。她拿手比了比,那掌印比她的要小,形状似乎是依照男人的手掌拓下来的一般。
她直觉地判断那是父亲手印的形状。探过手去,按进那个掌印中,用力按了一下。毫无反应。并没有想像中密室的门被打开。
难道这个手印必须由完全锲合的手去按,才会触动机关?也就是说,必须由父亲的手去按。而如今父亲已不在了,密室如果存在,岂不是要永远尘封?正发怔间,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异响。咔嚓。
像是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暗暗一惊,凑到窗前,透过窗纸破碎的窗户向外望去。不远处的一块假山石下,杂草丛中,一个黑暗似乎在颤动。像是个人形物。青印凝聚能穿透黑夜的特异目力望去,隐约看清那是一个青灰色石雕,外表威武,像是身披铠甲的兵将。
石雕怎么会动呢?
而且,她不记得家中有这样的人形石雕。再向更远处扫一眼,看到墙边也立了几个人形石雕,之前因为草木很深,并没有注意到。
又是“咔”的一声响,假山下的石雕突然裂开,表面一层薄薄的石壳脱落,里面的东西破壳而出,竟是一名兵士模样的“人”,只是这人浑身仍是石色的青黑,连眼珠也是石色,毫无生气,浑若石人活了过来。
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她险些惊叫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卡嚓”声不断传来,墙边的几个石人也在陆续破壳而出,它们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和关节,开始缓缓向书房走来,因为站了太久,它们的膝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分明是冲着青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