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赤砂与星君在园中踏月漫步。站在清清溪流边上,赤砂幽幽叹了一声,问道:“星君,这溪流之水,都流到哪里去了?”
星君答道:“溪水在围墙外汇成白练瀑布,落入峰下河川中。川中之水再汇集入离愁海。仙界的所有溪流河川,最终都是汇入离愁海的。”
“那离愁海的水又去了哪里?”
“离愁海尽头与凡间海洋相接,凡人望见的水天一色之处,其实便是凡间与仙界的衔接之处。只是能真正超过界限,登入仙界的,唯有神仙而已。”说着,忽尔一笑:“赤砂这样问,是因为在园中呆得闷了吗?”
赤砂道:“也没有。这花园如此之大,怎么会闷呢。那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全然陌生,真让我走出去,心中还觉得怕呢。”
星君眸色一软,环住她的纤弱香肩:“赤砂不怕,有我在,容不得任何人欺负你。”
赤砂含笑望着他,眼中的温存依赖,无论如何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懒懒地靠进他的怀中,声音若飘忽的轻羽:“星君,我要在在神殿之中永生永世地躲下去吗?”眉头间,稍现寂寥。
星君看她面色郁郁,柔声抚慰道:“你放心,这单调的日子也快到尽头了。等我处理完一些麻烦,你就可以在仙界之中随意行走了。”
赤砂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几分甜美,几分凄凉。从袖中拿出昙花夜宴的贴子,递与他,道:“这是天璇星君府上昙花宴的帖子,你记得去。”
星君不由笑了:“赤砂今天如此多愁善感,就是因为不能去赏花吗?”
听此一问,赤砂眼圈一湿,竟泫然欲泣,嘟着嘴道:“星君记得采一枝回来送我就好。”
星君看得心中一软,道:“那昙花花时极短,我采了再飞奔回来,那花怕也败了。”顿了一下,终是便拿定了主意:“赤砂想与我一起去赏花吗?”赤砂眸中一亮,若星火闪动,欣喜道:“可以吗?”在她殷切的目光下,星君觉得无法拒绝。
在被囚禁在天枢殿三个月之后,青印终于跟着星君,第一次离开神殿。她与星君共乘一朵祥云,站在星君身后,手中捧着一只透明的水晶钵,里面游着一尾小小的银色锦鲤。
这锦鲤正是赤砂,是由天枢星君以仙术点化而成。
星君说,出去可能遇到对赤砂不利的仇家,在事情处理好之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临出门时,星君对青印说:“你须得将水晶钵捧稳了,片刻不得离手。”
青印用力点头。
星君忽然抬手,掌心朝她,手指虚虚一抓。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心口一阵剧痛,张口想叫,却叫不出声来。剧痛过后,心口是仿佛被掏空一般的奇怪感觉。
而星君的手中,凭空多了一颗突突搏动的心脏。
青印顿时无比惊恐,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没有想像中的淋漓,衣服都毫无破损。剧痛渐渐消失,而心口分明有被掏空一般的奇怪感觉。
青印惊骇地叫出声来。没有了心,她还能活吗?
星君握着那颗心脏,说:“这是你的心魄。”手再虚虚一握,那心脏隐入在他的手心。
青印捂着空壳般感觉的胸口,怒道:“挖人心脏是妖魔的行径。星君,你其实不是真神吧!”
星君平日里对她语言攻击常以不屑对待,却被这话刺得脸色一沉,道:“闭嘴!我说过了,方才那不是心脏,只是你的‘心魄’,是你心脏的一个幻形。这叫做‘摄魄术’,是地道的仙术。若你敢擅离,我便将你的心魄捏碎,你的心脏便会如感同亲受,极度痛苦。若七日不归,则会心裂而死。”目光冷冷划过她的脸,似乎是看穿了她想借机逃跑的想法。
青印怒极反笑:“星君大人,您这滥招哪里是仙术,分明是巫蛊降头的水平。”
“休要逞口舌之快。你若打什么鬼主意,休怪我下手狠辣。”
青印悻悻地闭了嘴巴。心魄被抢,只能暂时忍气吞声。水晶缸中的银鲤吐出一个透明泡泡。青印低眼看去,银鲤眼中闪着犹豫的光。青印对着鱼儿微微一笑——还是要按计划进行。
月华如霜,撒落在天璇殿的花园中。数百株昙花花树上,饱涨的花苞含而未放,蓄着芬芳。
天璇星君原是名女仙,清雅高贵,举手投足间,总有花瓣雨从身周缓缓飘落,馨香怡人。青印看得好奇,盯着看了一阵,也没看出那花瓣是从哪里洒下来的,想来是仙术了。
天璇还真是个讲究的美人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