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听澜眼底泪还晃着,见师偃雪仍是这幅样子,忍不住委屈地掉下泪来:“我若寻不来呢?你是不是也丝毫不会在意?就像从前那样我忘了便忘了,你什么都不肯同我说,看着我疯傻,看着我错把别人当做你。哄了我走,转眼将命都舍了出去。师偃雪,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不是。”师偃雪点了点胸口,道:“是混沌庚金,天底下独一份,你还分走我一缕,忘了?”
风听澜红着眼瞪他。
师偃雪闷咳几声,将口中淤血吐出来,喘了口气道:“别使性子了,殿下。”
风听澜愣住,眼底尽是被伤到的样子:“你叫我什么?”
“殿下。”师偃雪把手从风听澜的掌心中抽走,开口道:“如今我不过是一个化形都吃力的剑灵罢了,于殿下来说并无用处,旁的我也不多说,我只要阿迟。”
“你肯要阿迟,就不肯要我吗?”风听澜仍是跪着,死死攥着师偃雪袖口逼问他。
师偃雪挑眉道:“殿下不是已经快要有道侣了,蛟不好吗?和龙正是般配。”他说这话语气也淡,听不出情绪。
风听澜张口想要解释,闷了半晌忽然察觉到什么,仰头问道:“阿雪你是吃醋了?”
师偃雪单手支在膝头,托着下巴垂眸看他:“自然不是。”
“我的道侣从来只有你一个,我也只要你。”风听澜缓缓起身,屈膝半跪上云床,一手撑在师偃雪身侧将他禁在怀里,神色郑重道:“师偃雪,我想和你结作生死契的道侣,同生共死,福祸相依。我在一日,护你一日。天道若是不容你,就得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师偃雪未想到风听澜要同他来这么一出,当即愣住。
风听澜修长的脖颈上缓缓覆了一层玄色龙鳞,喉下一枚鳞片,逆而倒生。他忽然出手,并指如刀,生生将逆鳞拔下。
“听澜!”师偃雪蓦地坐直身子,血从风听澜喉下溅开,打湿两人衣襟。师偃雪伸手想去捂住他的伤口,却被风听澜一把攥住手腕,往掌心搁了片冰凉之物。
师偃雪怔怔看着掌心沾着血的龙鳞,心跳如擂。
“龙之逆鳞,作为信物。阿雪,我绝不负你。”风听澜把师偃雪手指合拢,终于安心地笑了出来。
师偃雪把一边凑着要冒头的小龙崽往身后推了推,拂袖净了两人衣上血色,沉着脸,道:“把手伸出来。”
风听澜不知所措,倒也乖乖听话伸出手。师偃雪掌心一翻,戒尺已现,一记抽在风听澜手心上。
风听澜疼得一哆嗦,心里却舒坦极了。
“你还笑!”师偃雪一手捏着龙鳞一手拎着戒尺,几下抽得风听澜掌心通红:“要不是孩子在这儿,非扒了裤子抽你不可。”
风听澜看了眼吃着手手看热闹的小龙崽,体会到了有儿子的妙处。
师偃雪灵体虚弱,没打几下就觉得手累,无奈收了戒尺,道:“你若有所求,就直接同我说,以后万不可再做这样自轻自贱,伤人伤己的事。”
风听澜点头听话应了,伸手从师偃雪发间取下一根青丝,将逆鳞缩至指甲大小,串作吊坠亲手悬于师偃雪颈间。玄鳞微凉,散发着龙族悠远厚重的灵息,墨色冷光映着师偃雪修长冷白的脖颈,竟格外融洽漂亮。
师偃雪将它放入衣襟里,轻轻按在胸口,道:“风听澜,我应你了。”
第40章
风听澜得了师偃雪应允,这些年的凄清孤苦也算是到了头。唇角还未扬上去,眼泪又跟着掉了一串儿。师偃雪拿袖子给他擦,手上温柔嘴上又嫌弃道:“丢人。”
阿迟从师偃雪身后钻出来,蹭着风听澜的手背,咿咿呀呀地唤:“爹……爹……”风听澜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破了壳的儿子还没仔细看过,稀罕地一把抱怀里一顿揉搓:“迟儿,你都会喊爹了!”
师偃雪微微笑道:“那可不,还会喊娘呢。”
风听澜脊背一凉,抱着阿迟抬眼去看师偃雪,小声辩解道:“我也只教过他两回,就两回……何况,唤一声娘也没什么不对……”
师偃雪朝阿迟伸出手,阿迟乖乖地从爹爹的身上爬下来,扑向娘亲怀里。他便让阿迟坐在自己臂弯,稳稳当当搂着。
风听澜站起身子,伸手轻轻捏住师偃雪下巴,擦去残留的一点血痕,神色转喜为忧:“你身子如何了?方才是怎么回事?”
“压一压你身上的气息。”师偃雪低咳两声,拂开风听澜的手,道:“你身上的龙气太盛会影响这里的国运。我化灵仓促,底子未打牢,不过慢慢修炼就是了,无甚大碍。”
风听澜心知师偃雪说的太过简单,他是先天神祇,整个大荒也不必存于他的眼里,若以根脚来论,这三千世界任何生灵都不足以与其相比。而今几经天道打压,成了个连化形都难以维持的剑灵,搁在谁身上怕是都难接受。
师偃雪白皙的指尖正蹭着阿迟头顶发间冒出的一对小龙角,他大抵也猜得出风听澜在想什么,开口道:“这是天道的法则,谁都躲不掉。我如今还能化作剑灵,又有了阿迟已是满足了。细细数来,先天神祇大多数陨落皆是落个魄散魂飞,有些先天神祇早做下筹谋,自毁肉身,或是轮回或是夺舍。天道眼皮子底下,谁又比谁好过了?我能撑过这一劫,还多亏你君父最后关头在我掌心画了锁魂印,也算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我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