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唔~好像也不能再叫你哑巴了,我该怎么叫你才好?”
“……,云萧……”
“云萧?挺好听的名字。云萧,你觉得我刚刚吹的草笛不好听吗?不然为什么要我别吹?”
“不是……”云萧摇摇头,不是不好听,不是,而是那样悲伤的曲,那样寂寞的调会让人觉得太过凄凉,凄凉到会觉得这天地万物之间每个人都会被遗忘,被狠狠地遗忘抛弃。
冯亦……
“在我家乡有句话,没吹完的曲是不吉利的,这曲还有后面那一小段,你若真觉得难听就把耳朵捂著别听吧!”
语毕,便将那叶子凑到了唇边,无尘再度轻轻吹起。
一开始,那曲调还是像之前那样空寂的让人心碎,可曲到后来却是完全不同,明明还是一样的高音清调,明明还是一样的单薄单一,可是却像是在呼应前头的曲调一般,像是在陪伴前头的曲调一般,一声和著一声,似乎正在告诉它,不要寂寞,天地虽苍茫,可我依然记得你……万物虽孤寂,可我还是记得你……
记得吗?我还记得吗?记得我俩曾经携手相伴的日子?
记得吗?我可还记得吗?记得我俩曾击手发过的誓言?
记得吗?我还想得起来吗?想得起你的一点一滴?想得起我俩相处一切种种?
你恨不恨我?冯亦?恨我擅自决定你的生命,甚至还一手一手扼杀你?
你怨不怨我?冯亦?怨我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你?万般的能力,却是用在你死前反覆的折磨你?
你后不后悔?冯亦?奈何桥前,你还承不承认我是你的兄弟?来生里,我还有没有资格在跟你称兄道弟一次?
我该怎么做才好?该怎么做你才能够原谅我?该怎样做我才能够跟你赔罪?该怎样做我才能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把我的一切封起来,不说话、不去看、不去听,也不用任何那个救不了你的力量。
所以我明明知道清重的伤口只要我挥一挥手就可以治好,可我却狠心别过头。
所以我明明就看到清重头上数字一点一滴的增加,他的生命越来越流失,可我却只是眼睁睁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就连清重的母亲带回清重的时候,我明明晓得只要我愿意,我还是一样可以救回他,可我依然视若无睹。
我不想要用那个力量,那样子感觉像是我又背叛了你一次,所以即使我知道清重命不该绝,知道他该活下去才对,可我还是没有救他。
如果我就继续这样下去,冯亦,你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
越想心越乱,越想越理不出个头绪来,云萧真的好希望有个人来告诉他该怎样做才对,真的……
不知不觉中,那曲声已停,无尘将那片草叶轻轻捏在手上,用手撑著长椅站起身来。
“我要先过去了。”前头的客人看来已经到了,依稀间,听得到爷儿正在那笑著招呼的声音来著。
“无尘,你会不会愧疚?”
空气中突然传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无尘有些一怔地停住身子,回头望了望云萧,四目相对。
“你是指,对清重?”虽然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脑子一兜,不难想出云萧想问些什么。
云萧点点头,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说到底,那个客人本来是想找无尘,如果不是无尘休息,爷儿也不会派上清重,如果不是接到那个客人,那么也许清重根本就不会死,所以会不会觉得对不起清重?会不会觉得有一点点的愧疚?
“会!怎么不会……”无尘偏头思考了一下,而后微笑,“可也庆幸。”
“庆……幸……?”
“对!庆幸那一天我刚好休息,不然我就得出去接客,庆幸那天接那位客人的不是我是清重,不然,今天死的就是我。
当然,你问我,会不会对清重有愧疚,有!我当然有,如果那位客人是由我接手,那清重便不会死,说起来,清重也算是替我死的,我不能不愧疚,不能不伤感,但这就表示我需要内疚一辈子吗?”
“可……他因你而死……”就像冯亦因我而死一般……
“我知道……”无尘眯著眼垂目,想了想,又坐回到云萧身边,转著手上的青草叶,“清重是个好孩子,他只要熬过这一两年,日后便有大好的前程在等著他,而我,却是个不知道要在这里待上多久的人,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十年,也许我到死都离不开这里,说起来,他的命是真的比我有价值许多……”将那青叶放于掌心,收拢的四指慢慢地包裹住那青叶,“可是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一次,我想,那一日,我还是会选择休息不做。”直直地看著云萧,那眼里有的不是敷衍的目光,而是十足的坚定。
“为什么?”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不会收回幽灵图,不会驯服双役马,不会提议要回乡,甚至……他不会让冯亦有跳下那树的机会,绝对不会……
“因为我不想死。”无尘静静地答著,“我庆幸死的人是清重不是我,因为我还想活著,也许我活的不精彩,也许我活的很难堪,但我还是想活,就算这是条捡回来的命,就算这一条命是踩在别人的命上过来的,可我还是想好好活著,想活,并不可耻。”
“即使你踩的命是你最重要的人?”云萧颤颤地问,一直一直以来,他感到最痛苦的事情,便是他觉得自己还这样好好地活著,是一件很无耻的事情。
冯亦因他而死,凭什么他还能够好好睡觉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