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包拯堂上坐,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分立两旁,还真有当年开封府气势。让当过衙门捕头的张大福也为之精神一振,毕竟这说书、戏曲常常出现的画面,现在可是真实演出,明朝人难得一见呢!
惊堂木一下,包公威势立现:「张大福,本王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不待张大福回话,包公立刻问道:「本王问你,你可在隆武、永歷年间在白马河落草为寇?」
张大福怎敢在包大人面前撒谎?立刻点头如捣蒜。
只见全场只有崔判微笑,端他是用看热闹的心情来看包黑子怎么修理这敢顶撞的亡魂,所以满怀欣喜。
「那么,你坚持只能劫富济贫,杀罪无可赦之人,可有此事?」
崔判这一听,包大王不是拐着弯帮张大福吗?心里一急,正想上堂稟告。只见秦广王怒目一瞪,崔判有几个胆,也不敢上前一步。
包大人从堂上丢下一纙白纸,又说道:「这上面一百零八条人命,看看是不是你杀的?」
崔判这下可又高兴了,喜形于色:杀人乃是地府重罪,更是佛、道两家的严苛戒律,这下看张大福怎么脱身?恐怕连轮回投胎都没机会了,说不定直接被嫉恶如仇的包黑炭带往五殿受刑!
张大福摊开白纸一一细看名字与发生地点,无奈的慢慢点点头,也不打算分辩,心里恐怕已打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思。
包公见张大福承认不讳,又开口说:「本王查过,这一百零八个恶人,所犯罪状都乃大明吏律该斩首处死之人,本王说的对否?」
这下崔判的心底还真像坐云霄飞车,上上下下,不知道包黑子下一句又会迸出甚么来。
张大福伏在地上,头贴着地面,终于开口:「大王明察,小人担任过补快,熟悉大明刑律。由于天下动盪,兵荒马乱,官府自顾不暇,因此小人斗胆,藉着绿林势力,替天行道,查明恶人果真触犯刑律必杀之罪,方才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但不免有私设刑堂、未求明刑正典之罪,请大王降罪,小人知罪,不敢异议。」
崔判吹鬍子瞪眼,没想到张大福貌似忠厚,倒会随竿子往上爬,替自己开了脱罪的漏洞。
「崔判官!」听到包大王喊自己,崔判立刻出班立在一旁,恭谨的一揖:「小的在!」
「你看看这一百零八条人命可有阳寿未尽,可有冤枉的亡魂?」
其实不用包大人下令,崔判早就了然于胸,这一百零八条人命还真是恶贯满盈、罪该万死,只是天下大乱,到处兵兇战危、横尸遍野,鬼差忙不过来,还没空理会着,才让这些恶人逍遥法外、苟且偷生。这张大福「替天行道」,还真的忙坏地府的鬼差调度,有的还差点拘不到魂,差点成了孤魂野鬼,继续危害乡里。这件事还让鬼差们抱怨连连,要不是崔判胆小如鼠,早就放任鬼差去教训教训张大福了!
假意翻了翻生死簿,崔判还没胆欺骗明察秋毫的包青天:「下官查证过,这一百零八名恶人都是恶贯满盈、阳寿已尽,无奈天下大乱,来不及拘提到案…。」
「好!张大福,本王最后问你,你可要听仔细囉…!」
张大福不知道包青天还要问甚么,一脸茫然。但精明的崔判已经知道包大人要宣判了,忐忑不安的立到一旁。
「张大福,本王问你,你可要投胎转世为人?还是暂时脱离轮回,代管一方乡里?」
崔判一听,判官笔差点掉落地上:「怎么…连包大人都袒护这小子?」
堂下的张大福则是回想自己过往一生命运多舛,无牵无掛,突然悲从中来。一时眼泪与鼻涕齐下,不能答话。又转念自己胸怀大志却无处抒发,擦乾涕泪,眼神一亮,慷慨说道:「小民生不能护得一乡一土,死若能佑得一村一里,甘愿放弃投胎转世。不过,希望大王能放过那十名男童女,让他们活到成年,再看他们善果业报。」说完,又是一拜不起。
包大人捻捻鬍鬚,又微笑看看上帝公,才开口说道:「好!这个条件老夫答应你!老夫也特别为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待我稟明玉帝、地藏王及东岳大帝,为你取来派令,你就立刻上任。」包大人已经不自觉以张大福的长辈自居,自称起老夫了。
崔判见目已成舟,也不敢多话,正暗自低头伤心,暗认天下无公理,地府赏罚不分明。不料到包公又开口道:「不过你私设刑堂,妄取人命,虽说假替天行道,但未免杀戮太过。玄天圣君为你求得百日香火,本王认为你先暂代十日,以观后效,你认为公不公允?」
崔判本来心中一喜,随之心中一凉,但又紧接着心中一计:「呵呵…,张大福啊!张大福,你落在我手里,我可真让你暂代十日啊!」看着在殿下一拜再拜的张大福,崔判露出一抹没人发现的微笑。
上帝公的承诺虽然被包黑子斩了十分之九,但是包黑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且看小子造化。于是上帝公站了起来,走到张大福跟前,扶了他起来,交给他一颗红色药丸和三页泛黄的纸,开口说道:「张大福,本座传你一颗定仙丹,你可有五百年仙力,不食人间烟火,却才能受得起人间香火。另外,这是三项神通,分别是现身术、隐身术、穿墙术,你可要好好修习,造福人间百姓,才不枉我和阎罗大王的点化。」
张大福再次跪下叩头,上帝公却化为一道金光,破空而去。
这时包公和秦广王分别走了过来,包公拱手开口向秦广王说:「蒋兄,此魂先归您照料,等老夫分别奏请了玉帝、地藏王和东岳大帝,取来派令,再麻烦蒋兄安排他上任。」
秦广王一向尊敬包大人,也连忙拱手客套一番,待包大王离开之后,赶紧命崔判将张大福好生安置。
这张大福虽是枉死,但现在有天命在身,也不便安顿去枉死城,于是崔判将他安在秦广殿的后堂一间小屋里。
张大福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待在大殿后堂也不随便乱跑,没给崔判天甚么乱子,崔判也就不去理他。吃了定仙丹,大福整日就练起那三项神通,前两项他练得挺顺手,一会儿在镜子前忽隐又忽现。不过这第三项可让他吃足了苦头,撞了个鼻青脸肿。
张大福不算英俊瀟洒,不过一张脸也长的四四方方算是端正,加上当过补快,总有股不怒而威的性格气息。这下可好,乒乒乓乓撞个鼻青脸肿,活像个猪头。被此起彼落的撞墙声吸引过来的牛头马面,可是笑弯了腰。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地府的墙面故弄玄虚,根本就是张大福看错了符咒的用法。
张大福以为像前两项神通一样,一念符咒就会发生效用,于是依样画葫芦,念完咒语就往墙壁衝去。可是这咒语念完,法力也结束,当然就撞得灰头土脸。直到好心的马面告诉他,要一边念一边穿墙而过,张大福这才领了大悟,学会了诀窍,也和牛头马面成了八拜之交,没事就一起聊聊、砍大山。
不知不觉,张大福在地府过了一年了。好像包大人忘了他的存在,崔判也乐得开心,反正吃了定仙丹,不吃不喝也不浪费粮食,就是多了间房子住人,也不是和崔判住在一起,一同搂着一床棉被,所以崔判也任由他住去。
而张大福每天练功练得不亦乐乎,也没注意到天上、地府一年,人间已经过了近四百年。更没想过,自己只是暂代十天,这一年有没有算进去?如果是这样算,过了十日,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张大福没想过,也没人替他想过,反正是阎罗王和上帝公两位神尊包了,谁又敢多话呢?
其实包大人不是忘了,而正是为了张大福这事东奔西跑了一整年。